皇宫的内殿里。
坐在镶金龙椅上的梁王紧锁着眉头,下面坐着的定保候也是紧绷着一张忧愁之面。唯独只有玉清天师依然是一身优雅的坐在几案前,他低垂着头,伸手端起琉光递过来的一盏茶悠闲的浅饮着。
定保候放在几案上的双手不时的捏了又松,如此反复几次手掌心已经有微微的汗湿,细闻之下嘴里不时溢出低低的哀叹之声。
瑾瑜此去卞城已将近一月,可前方的战报却迟迟还不曾收到,派出去的探子也是久久不曾归来。如今情势危急,定保候又只有这一个儿子,难免心急如火。
“天师,您看这都将近一月了,卞城还尚无消息传来,在下实在是寝食难安啊!”
玉清天师放下手中的茶盏,抿着唇语气淡淡的说道:“侯爷且稍等片刻。”
果不其然,不出一刻钟,殿外的太监便禀报天师的大弟子广成子前来求见。近得内殿,广成子毕恭毕敬的朝着众人行了一礼,环顾殿内几人的面色后,他脸上似颇有难色,立在殿中央不知如何开口。
梁王见到他此番情景,知道定是有不好之事要说。“道师有何事但请直说无妨!”
广成子这才双手一揖,回复道:“卞城一战我军大败,瑾瑜王爷身负重伤已被阎军抓获。”
“瑾儿被抓了?”
“瑾瑜被抓了?”
梁王与定保候都不约而同的低呼出声。卞城战败大家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瑾瑜会遇到危险也是早在预料之中。可如今亲耳听到,都是骨肉至亲,心中难免悲痛。
“父皇!求求您救救瑾瑜……”坐在玉清天师身侧的琉光乍听得瑾瑜的消息,全身瘫软在地,她噙着满目的泪花楚楚的望着父皇。
“瑾瑜乃是为国才深陷危难之中,朕自当是要救的。如今瑾瑜身负重伤,需得武艺高强之人前去营救才行。”说到此,他看向了定保候,这时候估计最想去营救瑾瑜的就是他了,何况定保侯是梁国有名的大将军,武艺不在话下。
定保侯此时双眼也是泛着泪光,听得要他前去营救瑾瑜,他立马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单膝重重地朝着地上跪下。
“臣多谢皇上!”
说完,定保候站起身就要匆匆退出殿外。
“等等!”琉光抬起手背擦拭了一下脸颊上的泪痕,站起来走到定保候旁边望着父皇,“父皇,我也要同伯父一道去救瑾瑜!”
梁王听闻,一手用力拍在案桌上,厉色道:“真是瞎胡闹!卞城已被阎军占领,你就别再添乱了。”
“父皇!”她皱着眉头用力跺了跺脚,“卞城之地没有人能比我更熟悉!”
“公主,”定保候伸出手慈爱的摸了摸琉光的头,红着眼眶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容,“好好待在宫里等伯父的消息,伯父一定会将瑾瑜安全救回来的。”说完他将收回的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跨着大步走出了内殿。
“伯父……”琉光转过身跟在他身后就要冲出大殿。
“来人!将公主带回寝宫。”
琉光被送回寝宫后一直坐立难安。瑾瑜此时正受牢狱之苦,且还身受重伤,让她如何能放心呢?她自是知道前去卞城她是帮不上什么忙,可就这样要她在宫里等,她就如同那热锅上的蚂蚁,片刻都不会好受的。
她抬起头仔细瞧了瞧立在身侧的云香,脑中突然灵光一现,站起身就朝着云香的衣襟上下其手。“云香,快,快把衣服脱了!”
“公主……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云香被羞得面色绯红,环抱着双手拼命护在胸前。
“当然是我们互换衣服,我好出宫啊!这会儿趁父皇还想不到我会私自出宫去卞城,我得动作快一些……”
“公主,您就饶了奴婢吧!皇上知道了还不扒了奴婢的皮啊!”
“你现在要么自己脱,要么我绑了你帮你脱……”
云香一听,咬咬牙,壮士断腕般的将手伸向了衣襟。她可不是屈服于公主的淫威之下,这虽不是什么好事,但公主与瑾瑜王爷自幼青梅竹马,如今王爷落难,身为女儿家的她是十分能理解公主此刻的心情的。
出了宫,琉光骑着她的白色小马便匆匆朝着卞城赶去。马术不精的她骑马行走了不到半日就浑身酸痛,好在卞城被阎军攻陷以后便不再设关卡,一路上的行人颇多,都驱着马车带着家眷和行李向着南方行迁。拿出一腚金子同一家人商量妥当之后,她便弃马上了马车。这家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一路上走走停停,到得卞城已经是十日之后了。
一入城,曾经繁华的街市因为战争变得清冷颓废了许多。琉光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望着街上三三两两的人群以及少数还在营业的酒楼,竟然不知道要去往何处。别庄已经无人看管,只怕这时已成了一片废墟。当下应当是找一个落脚之地先住下来,等到天黑再去阎军看守的牢房打探一下。想到此,琉光抬脚便走进了一家相较之下最为豪华的酒楼。
酒楼里宾客也不多,琉光环顾了一下四周,走上二楼坐在了临窗的雅座上。刚一落座,就瞥见楼梯口走上来一位身穿黄底绣花锦衣,头戴黄色冠帽,手摇着一把丹青折扇的青年公子,堆着一脸的猥琐朝着她走了过来。
心中不觉一沉,起身就准备离开。怎知他竟几个箭步就到得她的面前,张开手就将她困在了栏杆与他之间。
“放肆!你可……知我是谁?”她后背牢牢抵着栏杆,颤着声厉喝。
“哟,美人儿是谁呢?容在下想想……”他将手中的折扇收起来,用扇柄将眼前这张异常美丽的脸托了起来细瞧,“这不正是本公子今日要收回府上的美娇娘嘛!”
“你……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钱?本公子不缺钱,就缺你。乖,让我先香一个……”话没说完,他就将那一张过于油头粉面的脸朝着她凑了过去。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她朝着凑过来的脸就是狠狠一口,还没等被咬之人惊叫出声,琉光噙着一嘴的血便朝着楼下奔去。
油头公子抚着被咬的血肉模糊的脸,看着身旁的两名家丁还呆愣在一旁,飞起一脚踢了过去,“还不给本少爷把她抓回来!我非宰了她不可!”
跌跌撞撞跑出酒楼的琉光脑中一片混乱,习惯性的朝着昔日别庄的方向跑了去。奈何自幼体弱,身后追赶之人又是男子,不出五六丈远,琉光就被围堵住了。
“奶奶的!竟敢咬我的脸!”油头公子恨恨地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朝着琉光逼了过来,“本少爷定当要你十倍奉还!”
今时不同往日,即使禀明身份也只会得到更多的奚落。琉光闭上眼睛,准备以死相对。
突然身侧一阵风起,耳畔传来几声惨叫。琉光缓慢的睁开眼睛,瞧见眼前三人均已跪倒在血泊里,拿着匕首的油头公子此刻脸上的皮整张被硬生生撕扯了下来,掉落在他的腿边……看着眼前的景象胸口不禁一阵翻江倒海,琉光捂着嘴就要呕吐出来。
头脑还没清明,下一刻自己就被圈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他只手按着她的头将她抵在胸口,护着她不让她再看到面前的血腥。
“怎么又不带侍卫了?”
他的声音依然是冰冰冷冷的,但不知怎么的,在经历了刚才那一遭,此时见到他她心中竟感到分外脆弱,之前的委屈与害怕全涌了出来,她竟然“哇”的一声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殿下……不如我们先回去罢?”此番动静已经引起了不少人躲在街角偷看,再不离开只怕会引起一番混乱。
殿下?
哭的昏天暗地的人儿却止住了哭声,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睛疑惑的看着他,“殿下?哪个殿下?”
话说回来,他们虽是见了不记得是几次面,但他是何人她还真真不知晓。
阎辰抬手轻轻将她嘴角的血渍擦拭干净,俯下身在她耳边低低说道:“自然是阎军首领的那个殿下了。”
什么?
阎军?
还首领?
仇人?
她拼命摇晃了一下脑袋,感觉自己此刻已经无法正常思考,脑中像是有一个大南瓜炸开了一样,又重又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