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妈妈擦了脸上的眼泪，把玖月从怀里拉出来，“你跟那个程然……究竟是怎么回事？”
“有人推我落水，是他救了我，可我们……”
“我知道。”妈妈皱着眉垂下眼，“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要跟他走得太近，他的成绩那么差……”
“妈。”玖月出声打断她，“成绩不是衡量一个人唯一的标准，而且程然他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他或许……比你想象中要优秀得多。”
妈妈抬眼看她，目光里透着疲惫，思虑了很久才点头，“行吧，你大了，也有自己的想法，妈妈只有一个要求，就是不能耽误学习。”
玖月一愣，破涕为笑，紧紧的环住了妈妈的腰，“我保证不会耽误学习，谢谢你，妈妈！”
“还有，你们也不能……”
“我知道，妈妈，我们只是好朋友，照片上都是断章取义，那都不是真的！”
妈妈搂着玖月笑起来，“还有一年就是高考了，你好好努力，考个好成绩。”
“嗯，吓傻李老师！”
妈妈白她一眼，“起开，我要去做饭了。”
“我不饿，让我再抱一会儿。”
“赶紧去写作业！写完作业准备默写背诵！”
“……”
玖月等了几天，想象中的处罚并没有下来，李老师越发不待见她，刘老师也撤了她课代表的职务，女同学们对她的讽刺又甚嚣尘上，可这些她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程然自从那天公开课结束后都没来上学。
胡进拿着课本来问题，除了程然以外，他算是和她处得最好的同学了。
“这里要这样翻译，所以选B。”她在课本上为他写好标注，胡进恍然大悟的点头，“原来是这样，这破题也太复杂了，又是时态又是从句，居然还有被动语态！”
玖月笑起来，一只手转着笔，一只手把耳边的头发别向耳后，目光透过胡进，看向了最后一排的单人位。
“那谢谢，我懂了。”
“等等……”
胡进转头看她。
“那个……”玖月又别了别耳边的头发，胡进贼贼的笑，重新坐回她身边，“你是想问程然吧？”
玖月脸上划过一抹不自然，“没有，我没有。”
“哦，原来没有，那我走了！”
“胡进！”玖月好气又好笑，语气里还带着羞赧。
“要问就直说啊，怎么还害羞起来了！行行行，告诉你！”胡进俯身在她耳边，“程然请了三天假，说是去办要紧事。”
“什么要紧事？”
“好像……是毕业以后的事吧，他随意提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
毕业以后的事？玖月怔了怔。
“你别太想他，下周一他就来了。”胡进站起身边走边说，脸上带着暧昧的笑。
“胡说什么！”
玖月白他一眼，若有所思的低头看书。
越过周末，玖月本来很期待的周一，处罚却比见面要来的早，不过让玖月意外的是，居然没有记过处罚。
周一清晨的校会，头一件事就是“对高二六班林玖月早恋的通报处罚”，通报处罚还不算，校长还亲自点名，要玖月站在国旗杆下的台上接受处罚。
夏日的晨间闷闷的热，可当玖月站在国旗杆下面对着全校师生的注视时，冷汗还是湿了夹背，她把双手背在身后，努力挺直腰杆。
“高二六班同学林玖月，行为不检，与同班同学程然早恋，早恋情况被发现后，不仅不思己过，还多次顶撞进行批评教育的老师，行为异常恶劣，故此，校方决定，对其进行公开通报批评！”
校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的音响里传来，操场上的同学也喧哗起来。
“是学校篮球队长程然吗？怎么可能！”
“对啊，上回有个女生给程然送个小纸条他都当面丢了，怎么会跟她早恋？”
“就是的，别看程然平日里一副亲和样子，拒绝起人来可无情了！”
女生们的低声议论中，六班的队伍忽然起了骚动，李老师还来不及回头看，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几步就跃上了台，所有人都是一愣。
程然一把抢过校长手中的话筒，用力的拍了拍话筒，“喂，喂。”
音响里顿时起了一阵尖锐的啸叫，众人难受的捂住耳朵。
在玖月诧异的目光中，他转头对她灿烂一笑，拉过她的手悄悄放了颗薄荷糖，转而看向台下众人。
“林玖月没有和我早恋……事实上这是我单方面的纠缠，是我一直纠缠她，而她却没有答应！这件事跟林玖月没有关系，早恋的人是我，不仅早恋……还是单恋！”
音响里的回音不断在操场上扩散着，所有人都愕然的注视着程然，只有他自然仍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所以，处罚是我的，批评也是我的，跟林玖月没关系，记过也好，通报也罢，随便吧。”
说完，程然把话筒往校长手里一丢，音响里又是一阵尖锐的啸叫，趁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空档，他拉着林玖月跳下台，扬长而去。
“程然，你给我站住，滚回来！程然！”
校长愤怒的声音在音响里回响，程然把玖月拉到身边，“逃半天课好不好？”
“啊？”
“我们去玩。”
“……可是今早是最后一轮模拟考。”
“不然为什么要逃？”
玖月的心疯狂的跳，她的理智告诉自己要拒绝，可刺激感却不断从心底冒出来，她想着刚才校长和老师们瞠目结舌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快意，嘴角忍不住溢出笑，“好。”
她挣开他的手，把自己的手塞进他手里，程然牵着她朝大门狂奔而去，肆意的笑容始终挂在他们脸上。
程然像是今天打定了主意要带她逃课，平时的自行车换成了机车，还特意备了两顶安全帽，他长腿一抬就坐上了车，“抓紧我。”
“哦。”玖月轻轻扶着他的腰。
“抓紧。”程然带上安全帽，玖月抓住他的衣服。
轰鸣声响起，机车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出，巨大的冲力几乎让玖月跌下车，她来不及惊呼，紧张的抱紧了程然的腰。
城市的边缘是蔚蓝的大海，浪花打在大片大片的碎石子上，激起层层海浪。程然沿着海岸线一直骑，盛夏里，密集的人群在海边嬉戏，连同着美景都被他甩在了身后。
这是玖月第一次坐摩托车，风驰电掣的速度几乎让她的心从嘴里跳出来，连同着刺激带给她莫名的激动感受，让她兴奋得想大叫。
程然在一栋海边别墅前停了车，从门口隐隐可以看到别墅后的花园和沙滩，别墅的门在他们靠近的前一秒缓缓打开，程然把车停好，把玖月从车上抱下来。
“这是……”
“我的秘密基地。”程然笑着说，“不过从明天开始它就不属于我了。”
“为什么？”
“因为我卖了它。”
“卖了它？！”玖月惊讶的看向面前豪华的双层别墅，大大的落地窗正对着大海，海风拂过卷起层层的白纱窗帘，花园里的鲜花都在怒放，带来阵阵花香，鹅卵石铺就的小路直通海边，海边还特意用白白的细沙铺了沙滩，这全然就是电视里才能见到的房子。
程然家有钱她知道，可没想到有钱到这种地步。
“那么好的房子，你怎么舍得卖？”她惋惜的问。
程然笑着把安全帽放回车上，领着她走向别墅后的花园小径，“房子卖了还会有，可有的事，不做就来不及了。”
玖月跟着他走，不时抬眼看他，不明白他说的话。
海边有伞和躺椅，就算放在室外也不染纤尘，程然领着她坐在伞下，一波波海浪声带着咸咸的海水拂来，玖月觉得心都沉静了不少，她转头看向程然，他闭着眼躺在躺椅上，嘴边带着愉悦的笑容。
他今天好像很高兴。
他高兴，她也很高兴，逃课的罪恶感早已被他极致的速度甩到了身后。
“房间的冰箱里有喝的，你自己去拿。”程然闭着眼说到。
“我不渴。”玖月轻声回，学着他躺在躺椅上，“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高兴。”程然睁开眼睛看着她，“我今天很高兴。”
“为什么？”
“我……”程然的声音顿了顿，“没什么，就是很开心。”
玖月想到清晨他在校会上讲的话，心跳忽然就快起来。
他说是他喜欢她，是她一直没答应。
她忍不住回头看他，微微红了脸。
那些话，是真的吗？那些话，跟他的高兴……有关吗？
“今天校会上……你为什么那么说？”她犹犹豫豫的开了口，不住的把头发别向耳后。
“这件事跟我有关，没道理要你来承担责任。”程然不在意的说，“更何况那些什么通报批评，记过处罚，随便记在我身上就好了，我不在乎。”
玖月微微低下头，思绪有些复杂。
“你和我不一样，你是好学生，档案上被记了过，将来不好办。”
“就只有这样而已吗？”玖月忍不住让疑惑出了口，程然看着她一怔，二人的目光对在一处，玖月尴尬的挪开视线。
程然想了想，脱掉鞋子甩在一边，朝着海边走去，“喂，我们回去还要骑一个小时，你来一趟海边，该不会水都不踩吧？！”
玖月看着他笑起来，他好像总是有办法让自己高兴，她也脱掉鞋子走下水。
“喂，你过来点，那边没铺沙，脚会受伤。”
“程然你看，这里好像有东西。”
“什么东西？”
“你走近点看，就在水里。”
“哪里有东西……喂！”
“哈哈哈……”
水面溅起浪花，程然应声落水，全身湿了个透，玖月笑得直不起腰。
“林玖月，你现在居然敢偷袭我了！别跑，给我站住！”
二人的笑闹声回荡在海面上，在海水里摸爬滚打湿了个透也没有人在意。
玩累了的程然躺在沙滩上，玖月坐在他旁边晒太阳，他嘴边扬起笑容，“喂，林玖月。”
“嗯？”玖月笑着回头看他，嘴边的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
他看着她微微怔了怔，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揉了揉她半干的头发，满是宠溺的味道。
“你可要一直这样，勇敢、开心的活下去啊。”
玖月倏然就红了脸，偏向一边重重的点头，“嗯。”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会开心。
那时候的玖月并不清楚，世事，又怎么会遂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