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今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一颗棋子,她心中的自责消失不见。
说她自私也好忘恩也罢,她如今就是要变得自私。
若是顾含章有事,她就陪他一起走。
从一开始,她都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颜卿之望着她紧闭的牙关,他神情晦涩,伸手毫不怜惜地捏住了她的下颌,谢姝苏的口不由自主地张开,他伸手将药丸倒入她口中。
“为什么,你既然觉得是我背叛了你,又何必给我解药!”谢姝苏忍不住怒声发问。
她的脸颊被他捏得通红,她却浑然不觉。
“你是我的。”颜卿之冷冷吐出几个字,他一手伸手攥住她的下巴,一手重重擦拭着她的唇.瓣,他十分认真用力,几乎要将她的皮擦去一层。
谢姝苏没有挣扎,她冷静地盯着他,从前她以为自己很在乎颜卿之,但颜卿之将她当作棋子的那一刻,就再也回不去了。
她前世已经经历过一个将她当作棋子的萧郅,她十分没有安全感。
当顾含章为了她一念成魔,当顾含章为了她可以命都不要,当顾含章为了她可以放下手中兵刃,她就知道自己这一世与顾含章紧紧纠缠,没办法再分开了。
或许她的神情太过阴冷,颜卿之的动作缓缓慢了下去,他松开了她,轻声叹息:“苏儿,你知道我为了你付出了多少么?全天下都知道你是我的未婚妻……”
“是你为了权势没有来救我。”谢姝苏冷冷地提醒。
她的模样狼狈极了,但是眸中光彩闪烁,“一开始我多希望你能来救我,结果呢?我想逃,但是我一个女流之辈,大夏民风彪悍,若不是顾含章我险些就被卖入qing.楼,是你先放弃我的,是你命荆楚王给我下毒,是你多次利用我!”
她语气坚决,“现在,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你若留着我,看到我就会想到我被囚禁,险些嫁给顾含章的场景,你心中能够没有一点芥蒂吗?”
颜卿之沉默。
他一开始就知道谢姝苏被掳来,但是他不能冲动,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暗中与荆楚王合作,给荆楚王拿来大越的毒药,让谢姝苏一点点毒素侵体,他若此时来大夏就名正言顺。
他知道,以谢姝苏的性子,定然是要跟他回大祁的。
但是,他想错了。
她竟然要留在此成婚,所以他只能提前过来看看她。
他本可以等到她被掳,再装作拿城池来换她,让她对他更加感谢,但是他担心事情有变,所以只能亲自前来。
半晌,他抬起头,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我是利用了你,所以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罪你,我会好好跟你在一起,给你一个新身份,让你用大越贵族之女的身份嫁给我。”
谢姝苏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他说要给她安排新身份?
她已经是重生一世的人了,她知道,若是他连她堂堂正正的身份都无法接受,又怎么可能真心爱她这个人?
她忍不住笑出声,眼神冷漠:“不要说这种话来感动自己了,你一直欺骗的都是你自己而已,你觉得自己深情款款,可我只觉得你虚伪。”
她顿了顿,语气坚决:“放过我,也放过你,大家好聚好散。”
她的语气像是席卷雪山寒风而来,颜卿之无法接受这话的话,他伸手小心翼翼捧住了她的脸,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满眼怜惜与珍爱。
“可是从前,我待你有多么好,你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吗?”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他总觉得眼前的少女,苍白得仿若透明,仿佛下一瞬间就会在他面前支离破碎。
她看向他的眼神,没有从前的喜欢,没有对他的质问,她太平静了,平静得像是一幅在白纸上浓墨重彩的画像,美则美矣,毫无生机。
谢姝苏面无表情。
“我不想只做个旁人手中的玩物。”
“若这世间有人全心全意爱我,那个人也不会是你。”
“颜卿之,我这个人,一旦被背叛,就也不会回头了。”
她说完,转身翻了个身,神情尽是一片冷漠,“就算你把我关起来,又能如何呢?”
前世,颜卿之的死是为了她,这一世,她都还清了吧。
再无瓜葛。
颜卿之平淡无波的脸上裂开了一道裂纹,像是一张完美的面具碎开,他嘶声:“我以为你是这世间最懂我的人。”
谢姝苏没有说话,她觉得身心俱疲,根本不愿再与他多说一句话。
曾经,她曾经想象过很多这样跟他相见的场面,唯独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可真是讽刺啊。
颜卿之看着她的侧脸,刚刚他用力抓住了她的脖颈,现在她的脖颈上还残留一大片通红,他情不自禁抬手,轻轻抚上她脖子的伤痕。
谢姝苏不动声色地往床榻里面挪了挪,不愿意让他触碰到她。
许是她这般抵触的情绪,颜卿之眸色渐深,他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臂,用力将她身子扳正,双手压住了她的手臂,俯身盯着她。
他的眸中有不解与疑虑,还有一丝脆弱。
谢姝苏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眸,这些日子他受的煎熬想必不比她少,可是他还是利用了她。
今日能为了大夏而利用她,待到他日,她也只不过是一颗可以随时舍弃的棋子。
她觉得浑身冰凉,冷冷地凝视着他。
颜卿之深深望着她的眸子,似乎想要看透她在想什么:“卿卿难道一点都不爱我了么?”
“颜卿之,我一直对你心有芥蒂,可是后来我才发现,真正的爱,如鲸向海,如鸟投林,无可避免,退无可退。”谢姝苏被他按着,她丝毫动不了。
可是她觉得,他这样看着她,她很不舒服。
如鲸向海,如鸟投林……
颜卿之听着她的话,轻挑剑眉,他周身萦绕着一种戾气,这使得他平时那种淡泊的形象逐渐染上嗜血,他曾经那样在乎她,她却投入他人怀抱。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轻轻将药膏涂在她脖颈上的红痕,像是对待世间最易碎的名贵珍宝,轻声呢喃:“就当那是一场噩梦,忘记了就好了,以后有我在。”
谢姝苏觉得很不舒服,她剧烈挣扎,却不料这样只会勾起男人心中邪火。
他紧紧禁锢着她的肩膀,就算不能得到她的心,他也要将她留在身边,哪怕用这世上最为人不齿的办法,哪怕她怪他。
谢姝苏想到了顾含章,他对她向来是尊重而又温柔。
或许一开始他黑暗且不知善恶,可是从未做过伤害她之事。
他为了她一步步走出阴暗,他暴戾的性子渐改,像个大孩子一般容易满足。
她轻轻咬唇,眼泪缓缓从脸颊流淌下来,她不再挣扎,像个被人折断了羽翼的飞鸟,脆弱地哭了起来。
颜卿之觉得身下少女的动作逐渐平静下来,他大手一挥,她身上的红色嫁衣应声而碎,这抹红,他看得碍眼。
可是少女一动不动。
甚至他意图吻她时,她难以自控那种反胃的感觉,神情痛楚。
他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她现在甚至觉得他恶心吗?
他不想再强迫她,伸手将被子披在她只着寝衣的身上,目光复杂地望了她一眼,起身离开了房间。
谢姝苏见他离开才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他向来性情冷清,若是看到她这种神情,必定不会强迫她。
她坐起身,抬眸望向房中,房中四下宫女如同雕塑一般站着,全部都在监视她。
她根本逃不掉。
她轻叹一声,朱颜此时也不知道去哪了,她抱住自己的膝盖,只有这样,她才不觉得浑身发冷。
原来在这天下,即便她重生了,只不过是从一个人的玩物变成另一个人的玩物,没有人在乎她想不想要。
颜卿之是一个政客,可越是这样,她就越不能接纳他。
她害怕前世悲剧再度上演。
她原本以为只要重生,她就能万事尽在掌握之中,原来她的力量,在世间这些颇有权势的男人面前,依旧只不过如同一只蝼蚁。
她紧紧抱住自己,只觉得身上阵阵发冷。
夜晚。
月明星稀,不知何时,大片的阴云袭来,逐渐遮住了月亮,世间万物,被笼罩在黑暗之中,气氛格外诡谲。
暮色中,一个黑色身影在大夏宫中的屋顶上来回穿梭,如同过无人之境。
谢姝苏彼时睡不着,她正在担心顾含章的安危,正在她辗转难眠之时,窗子突然被人打开了一条缝,几柄飞刀破空而来,刺入殿中的宫女脖子。
她们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倒在了地上。
谢姝苏听到了窸窣的声音,她皱起眉头,以为是颜卿之来了,不愿意睁眼,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娶你。”带着柔柔笑意的声音轻轻在她耳边响起。
谢姝苏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向了来人,顾含章坐在塌旁,笑容满面的看着她。
他的面上此时溅了星星点点的血迹,谢姝苏以为他受伤了,着急得看向了他,“你受伤了!”
顾含章轻声道:“这不是我的血。”
他手持长剑,笑容带着不羁的桀骜,谢姝苏紧张地问道:“你是怎么逃出来的?你知不知道,我好害怕,我害怕你会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