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这是媒婆的独门武器——白緣!难怪他会有此信心。但白緣比软鞭更长,比发辫更幼,要掌握其用法殊不简单,至少得有三年以上的苦功夫。’常虎显然对江湖上各家各派的武功甚为捻熟,一眼就看出了那三根头发不凡之处,心底大为讶异。
九流猎人的媒婆,一头白发及腰,长达三尺三寸整,对外号称有着三生三世的好意头,可实际上却是极阴毒的致命武器。因为媒婆不仅是个赏金猎人,暗地里还干着‘配阴婚’的勾当。
故此媒婆杀人偏向于留全尸,这样的尸体容易找到下家,也能卖个好价钱。毕竟白緣从表面看来与普通头发无疑,它极细极幼,所留下的伤口并不显眼。
媒婆的白緣虽可刚可柔,但终究是人体的毛发,与用弱水与息壤制成的一对天地骰子相比,自然是小巫见大巫。而秤手毕竟是半途学艺,对于白緣的掌握肯定不及媒婆。
换言之,他选择白緣,并不利于自身倾衡术的发挥,甚至会适得其反。
‘莫非他想利用这三根白发虚空传劲,从而拨动那两枚骰子?’先后见识过扎布与围水道人的绝技,贾正已意识到在场每一个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不过相对于秤手会采用何种手法,他更关心那个来历不凡的生锈船舵,最终会落在谁的手里。
眼前这个转骰子分组,听起来简单,可实际上非常考验参与者的能力。尽管现阶段无胜负之分,但从扎布与围水道人的主动争取,就足以反映出众人的重视程度。
贾正与常虎是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甚至有些被迫而成为竞投者之一。刚开始之时,俩人皆抱着权当充数,随便应付的心态。不过,当听到生锈船舵与传说中的镜州有莫大关联,以及金怀梓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寿命长度之后;俩人的心里难免起了某些变化——
若然找出镜州的方法就近在眼前,自己全力一试又何妨?
就在贾、正二人各有所想之际,秤手那把药材秤的秤盘忽地转了几圈,连接的三根白緣随之被扯到了一起,像麻花般交缠。
与此同时,常虎忽地发觉锦盒内那两枚骰子已不翼而飞!
秤盘之内?不!
秤杆之上?也没有!
尽管目光不断地在主屋内四处搜索,但常虎依旧没发现两枚天地骰的影子,简直就像被空气无声无息地吞噬,离奇地消失。
此刻,因秤盘旋转所产生的扭力开始转弱,原本交缠成一股的三根白緣,一边发出如春蚕啃叶的丝丝微响,一边慢慢地向外散开——
“咚”地一声,其中一根白緣猛然断开,发出金铁交鸣的刺耳声!
‘是扎布刚劲!’贾正的心神不禁为之一震,秤手的动作看起来不徐不疾,却能在转瞬之间,把残留在骰子内的雷霆四极拳拳劲,化解得妙到毫巅。更令人无法捉摸的是,究竟骰子去了哪里?
嘣——
又有一根白緣断开,但这次所带来的声响,却如尾音不断在空山峡谷中悠然回荡,感觉就像耳膜不停地被吹着气,酥酥软软的。
‘大音希声!围水道人潜藏的柔力已被驱散!他到底用的是何种手法?’在常虎的记忆里,秤手的倾衡术不过是一种近身短打的功夫,毫无神通之能。结果对方甫一出手,天地骰子已不知所踪;接着两股劲力陆续被巧妙化解,常虎还是瞧不出任何的端倪。
莫非是幻术?
但在场的其余人等,并未有表现出过份讶异的神色。
“只既平,系用徵纆——九五上六。秤手执坎位!请记录!”熟悉的宣告声忽地响起,常虎转睛一看,发现东方白水与东方黑泽与回到原先所站的位置。
最神奇的是,那两枚骰子重新出现在锦盒之内。
‘江湖上以幻术著称的,首推中土五大世阀之一的南宫世阀。但南宫世阀向来的传统,幻术传女不传男,而且非本族人不传。秤手绝不可能精通此术,难道这里头有南宫世阀的人?’常虎正深感疑惑,无意间发现站在对面的媒婆嘴角微微翘了翘,露出一个隐秘而得意的笑容。
‘真是邪了,这个老婆子的眼神,我怎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常虎心底顿时泛起一缕寒意,全身的神经不期然地绷了绷。
此时,略显疲态的秤手也回到自己的座位。而东方白水则又高声宣布:“扎布帮主、围水道人以及秤手分执各组的主位。凡执主位者,可自定组内竞投方式。”
话音刚落,二胡隐士却向东方宏拱手道:“老朽年事已高,微末伎俩就不在诸位面前献丑了。至于被分到哪一组,那就随缘吧。”
“二胡隐士未免过谦了,您的‘半月调’乃江南一绝,当初连金大哥也赞誉有加。”东方宏也抱拳道,客气地道:“二胡隐士作为弦乐宗的宗主,您的实力毋容置疑。既然您有心谦让,本阀主也不勉强。”
说完,东方宏又看了看贾正与常虎,最后的目光还是落在欧阳浩明身上:
“欧阳阀主,你的‘简刀’是时候一展锋芒了。”
“恭敬不如从命。”言犹在耳,也不见欧阳浩明有任何拔刀的动作,却有一道凌厉的刀罡从他的座位飞掠而出,如展翅的雄鹰直扑向天地骰子。
眼看天地骰子连同锦盒即将被劈成两半,刀罡竟能转折反向,其势就如燕子抄水,直接没入欧阳浩明的衣袖之中——而骰子刻有巽卦的两面已朝上。
“雷风相薄——欧阳楼主与扎布帮主同组!”东方白水又朗声宣布。
扎布依旧蹲在座位上咀嚼着,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中土一刀顾朝峰的独门刀法,虽然只有直、迴、横、斜、卷、刺、拖、弃、问这九诀。但攻守兼备,奥妙无穷,与莫解元的七色刀意,各有千秋。方才无论是出刀的劲道,还是拿捏的准确度,欧阳浩明均达到随心所欲的境地,可见他已尽得真传。’对于眼前这个盛名远扬,享有‘绝刀’称号的烟雨楼楼主,贾正心底佩服之余,更是好奇对方将自己与常虎拉进这次古怪的竞投,究竟真实目的何在?
常虎见状,正打算效仿二胡隐士的做法,放弃主动掷骰,任由分配之际,东方宏却对己方抛出一个令他措手不及的问题:
“你们两位派谁为代表掷骰?”
贾正与常虎闻言,不禁面面相觑:
一个虽师从纸探花,技艺非凡;但身中奇毒之后,功力正在不断流失,早已自身难保。一个是北方岚国人,武功套路与中土的大相径庭,只要一出手,就会立即被识穿。
欧阳浩明正欲起身讲情,东方宏却快他一步道:“先前是因为欧阳楼主力荐,本阀主才特许你们两位参与本次的‘淘沧海’大会。相信两位现在也清楚,没有些真本事,是根本掷不了这对天地骰。两位既然能获得独孤世兄的信任,肯定身怀绝技。为了公平起见,还请不要藏私,小露几手,也算循了大会的规矩。”
东方宏这番话,无疑是一棒子把欧阳浩明给打了回去。对方既然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欧阳浩明知道自己再怎么帮腔,也是于事无补,而且还会引起扎布等人的不满。
左右为难的贾正与常虎,没想到眼下,想被动分组也变成了一种奢侈。此时俩人的心情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即便转不动天地骰也无碍。毕竟两位的来历,本阀主算不上十分清楚。”东方宏的话,表面听起来轻松,可当中的催促之意已溢于言表。
常虎心知推不了,也躲不过,只得说:
“感谢欧阳楼主的举荐,也承蒙东方阀主与其他几位不弃,我俩才有幸参与此等盛会。素闻金老舫主仗义疏财,长袖善舞;常某神交已久,可惜从未亲睹其风采,终是憾事一桩。既然举办此次‘淘沧海大会’乃金老舫主之遗愿,我俩虽为临时替补,也不应马虎了事。大会以天地骰分组,正好彰显想乾坤借法!”
“莫非常兄弟精通堪舆之术?”东方宏颇有深意地瞥了瞥欧阳浩明,激动得连说话的语调都变了。
“据常某所知,江湖上以此闻名的有三位。其一是徵州的杨君席,外号‘顶门针’,擅用十二地支定位相地;其二是前州的孟清江,人称‘神算子’,精通奇门八卦;还有鹧州的沈谷,自称‘寻龙师’,其观山辨脉的本领出类拔萃——就不知哪一位能入得了金老舫主的法眼。”
东方宏闻言,顿时两眼发光,完全是一副大喜过望的样子。
其余众人也是神色各异,连最稳重二胡隐士也主动打听起来:“敢问常兄弟可是师从其中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