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风声
白切2019-02-11 23:393,508

  悦来客栈的地下酒窖之内,一盏夜灯如豆。

  “首领,欧阳浩明真的会出手相助?”率先问话的,正是客栈老板王三汉。

  “凤血七花散,只有我岚国皇室中人才懂得如何调制。而欧阳依依的迷症已有数年之久,再拖下去将危及性命。”答话的,自然是化名为方文善,潜伏于禹都的皇甫鹫。

  王三汉眉头不禁一沉,担忧地道:“如今四方居已成废墟,悦来客栈已是咱们最后一处安全的据点。倘若欧阳浩明不出手相助,咱们还可以另想他法。属下就怕他私底下向羲国官府告密,届时咱们岂不成了瓮中之鳖?”

  “只要宇一航还在我们手里,欧阳浩明断不会动此念头。除非他不想把端木霏羽留在自己的身边。”幽暗之中,皇甫鹫的声线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阴恻。

  “首领为何如此肯定端木霏羽就在烟雨楼之内?”

  “你可曾记得,烟雨楼的内院有间叫绿玉阁的处所?据说这是‘中土一刀’顾朝峰专门为端木芷,也就是端木霏羽的娘亲所建。方才我经过内院时,发现绿玉阁其中一扇窗户是敞开的。”皇甫鹫语调中透着丝丝得意,“顾朝峰在外闭关,已许久未回烟雨楼,而端木芷已病逝多年。在欧阳浩明眼里,你觉得除了端木霏羽,还有谁会被安排住在空置数年的绿玉阁?”

  “难怪首领往昔常嘱咐属下多去风雨楼喝酒吃饭,好趁机了解其内在的建筑格局,原来还有这般用意。”

  “不过,到底是谁救了端木霏羽?至今我们仍一无所知。”对于这个隐藏的对手,皇甫鹫从接到线报的那一刻开始,就给予了高度的重视。

  “此人不仅杀了红袖十三钗和三名九流猎人,还能破了宇一航在陵首村布下的阵,实在不容小视。”

  皇甫鹫点头道:“此人或许是个变数,咱们往后必须小心提防。”

  王三汉称是之余,又问:“既然欧阳浩明那边不容乐观,咱们是否提前启用预备方案?”

  “蒋纬天已失踪半月有余,如今宇一航身中怪毒,又落在咱们手里。调查浮世桥一案,羲国朝中已无合适人选,司徒定必然会释放无囚之囚——蒋经天。”说到此处,皇甫鹫的语调变得更为低沉,“如果我估计没错,一旦蒋经天重掌妙算司,不出三日之内,整个禹都必定全城戒备,届时咱们的处境岌岌可危。”

  “除非咱们有‘丹书金卷’,即使到时全城戒备,也可名正言顺、畅通无阻地离开禹都。”

  皇甫鹫赞同地道:“当年司徒定趁烨朝新帝年幼,政权未稳,蓄意发动兵变。而中土的五大世阀无论在人力,还是物力方面都给予极大的支持;故此羲朝立国之后,司徒定论功行赏。五大世阀均获赐的丹书金卷,无论在任何时候,中土九州之内皆可畅通无阻。”

  所谓的中土五大世阀,即是独孤、东方、南宫、西门以及北冥五大家族。这五大世阀财雄势大,族人均精于经营之道,极具生意头脑。在羲朝之前,都是分散于中土九州各处,直至司徒定为皇执政之后,为避免天心猜疑,才陆续迁入禹都。

  独孤世阀专注于冶炼之术、东方世阀主营漕运船只、南宫世阀几乎垄断了中土的丝绸布匹市场、西门世阀获得官方许可经营的盐井盐田、北冥世阀则是米粮蔬果方面的头号批发商——在各自的经营领域,五大世阀都各具旁人难以比肩的优势。尤其自定居禹都之后,五大世阀家主共同订下族规,凡世阀子弟均不可考取功名,不可为官参政。虽与朝廷的度支司有着不少生意往来,却刻意保持距离。

  “五大世阀重利轻名,鲜有问政。而且族人行事低调,在禹都之内与普通商人无异。首领,咱们根本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取得‘丹书金卷’。”对于这个后备方案,王三汉其实把握不大。

  “独孤世阀与四方居素有生意往来,不过本王与现任阀主独孤长空交情一般。”

  “悦来客栈与北冥世阀少说也打了十来年交道。不过北冥正此人极为古板,油盐不进。”

  “南宫世阀的阀主南宫明珠,精明过人,她的算盘不好打。”

  “而西门世阀与羲国度支司走得最近,西门昭绝对是下下之选。”

  皇甫鹫攥了攥拳头,犹豫不决地道:“咱们岚国人多数不懂泳术,本王的水性也只是一般,若然选择水路离开禹都,岂非……”

  禹都城内共有两条用于漕运的河流,除了官家专用的金水河,另外一条就是清平河。清平河河床宽阔,平均的水位深度三丈有余,自西向东,依次流经禹都的浣纱、玲珑、金韬以及朝歌四坊。整个河段上共有包含浮世桥在内,大大小小的三十三座桥,最后从城东的兴盛水闸,汇入城郊临州河的主流。

  而皇甫鹫之所以不愿走水路出城,一来是因为己方人马不熟水性;二来是取道清平河则意味着要经过浮世桥、妙算司、神机营这三处布控严密的地方,众人身份被识穿机率就会大大增加。

  “首领,那个宇一航毕竟是中土人士,就算我们真的能把他带回岚国,他也未必真心为可汗陛下效命。”其实对于皇甫鹫自揭身份,甚至主动向外暴露四方居以及悦来客栈这两处苦心经营多年的联络点,王三汉始终认为代价过大,保不准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皇甫鹫摇头道:“可汗一直想入主中土九州,但自从司徒定执政之后,国力日益强盛,尤胜穆延霆时期。我等潜伏禹都多年,无非是为了找出镜州的确切所在,将来好配合我岚国铁骑挥军南下。”

  王三汉一听,顿时面露愧色,不自觉地低下头。

  “公主之事,虽不能完全怪你,但你确实是监管不力。难得宇一航重返禹都,并接受了司徒定的委托,镜州之事才有了新的眉目。”

  “但镜州所在,连镜州四怪他们自己都说不记得,这似乎未免过于儿戏。世间以讹传讹之事不在少数,属下始终认为不值得在此事上投入过多人力物力。”

  “你这是在质疑可汗的判断?”皇甫鹫厉眼一抹。

  王三汉立即低头致歉:“属下不敢。属下对可汗忠心耿耿,还望首领明察。”

  “有关镜州的传说,在中土已流传了上千年。虽然当中不免有后人的牵强附会,但在本王看来,此事并非虚无缥缈。”皇甫鹫继续沉声道,“宇一航、司徒定、蒋氏兄弟、还有早逝的穆延霆,这些人都是不可多得的人物。连他们都不曾怀疑镜州的存在。尤其是穆延霆,当年对找寻镜州最为热衷,更籍此成立烨朝的妙算司与神机营。”

  “烨朝的妙算司与神机营,不是为了抗衡我们 ‘猎影’才成立的吗?”

  “此地无银三百两。分明是为了掩人耳目。”皇甫鹫摇摇头,低沉地笑着道,“穆延霆终其一生都未曾找到镜州所在,但随着镜州四怪的出现,恐怕司徒定早就动了这个念头。如今他正好借调查浮世桥一案,消除这个已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疑惑。”

  王三汉敬佩地道:“还是首领看得通透。不过属下还是不太明白,镜州既然被誉为中土消失的第十州,换言之,其位置必然是在中土境内。即使真的找到了,也难为我岚国所用。”

  “你可曾听过有关中土赤帝的典故?”

  “略知一二。”

  “相传在混沌初开,天地成形之后,当时中土的人类教化未开,只懂得采摘野果或猎兽生食,常常有人因饥疾而亡。直至获赤帝广传刀耕火种之术,人们的繁衍生息才得到根本稳定的物质保证,中土大地才揭开了民生富庶的序幕。”

  “故赤帝被封为中土的先祖,被中土后世万民所信奉景仰。”王三汉虽接上皇甫鹫的话,却不明赤帝的典故与正在讨论的镜州有何关联。

  “据闻赤帝执政时,将中土划分为临、并、斗、鹧、皆、徵、列、宰、前、镜十州。赤帝在位四十一年,后传位于其子帝鸿氏。在继后的五百年间,也即是中土的上古时期,据史书记载,中土只有帝鸿、少皞、颛顼以及缙云这四任帝皇。”

  说到此处,皇甫鹫忽的反问王三汉:“五百年,却只有四任皇帝,意味着每任皇帝至少有过一百岁的寿命。”

  “毕竟上古时期多为结绳而治,当中记载未免夸大神化,属下认为不可尽信。”

  “问题是自缙云氏之后,在中土正纪的通史里,几乎已无关乎镜州的记述。”皇甫鹫显然对此深有研究,“这些年本王在四方居收集了不少手抄孤本、野史秘札,经过研读分析,发觉镜州的湮没,极可能与上古四凶有关。”

  “如此说来,镜州四怪身上的刺青……”听到这里,王三汉已然心中有数。

  “当年野狼谷一役,为了击杀穆延霆,我军负责伏击的疾锋、迅锋、厉锋三队的箭头上均淬有剧毒,宇一航身中数箭,伤毒并发之下,理应必死无疑,想不到最后却被镜州四怪所救……”

  “难怪一直以来,可汗陛下与首领对宇一航此人青睐有加。”

  皇甫鹫点头道:“自鹧州攀云岭刀决之后,莫解元已销声匿迹;毕秀才亦是行踪飘忽,从未在禹都出现;砚夫子在春秋书斋教学多年,早已甘于平凡,难有利用价值。四怪之中,唯独纸探花对镜州之事尚有半点执着;而宇一航则是纸探花唯一的衣钵传人。当今世上,恐怕除了宇一航,无人能找到纸探花。”

  一席话下来,王三汉深深地体会到,无论是对当前局势的把握,还是对宇一航的了解,皇甫鹫显然下了极大的功夫。他正想请皇甫鹫作下一步的行动指示,却听见对方说:

  “既然山雨欲来,我们就趁势逼虎跳墙。”

继续阅读:第十八章 密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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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州奇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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