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凭宇师兄你这个凤凰折纸,可以请得动独孤世阀的现任阀主独孤长空?”悦来客栈的上房之内,皇甫鹫接过宇一航刚折好的纸凤凰,满脸质疑。
“唯有独孤长空亲自出面,我俩才有机会登上东方世阀的货船。”得知禹都当前形势,自己已被悬赏通缉以及皇甫鹫撤离计划之后,宇一航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在皇甫鹫看来,即使宇一航与独孤长空交情匪浅,也未必会帮这个忙,毕竟通敌叛国可是犯了满门抄斩的大罪。而且他之前故意谎称欧阳浩明不肯出手解毒,就是想逼使宇一航与自己离开禹都。只是想不到对方不但毫不迟疑地同意,而且还积极地出谋献策,此举之干脆倒令皇甫鹫有些难以置信。
“难道王爷还有更好的安排?”宇一航故意反问了句。
“宇师兄,可是咱俩离开禹都之后,你愿意随本王返回岚国?”皇甫鹫以为自己的逼虎跳墙之计奏效,不禁心头窃喜。
宇一航摇头道:“我不认同司徒定这个皇帝,并不等于要成为岚国的子民。毕竟无论信仰风俗,还是衣食住行,中土与岚国都各有不同。再者我已习惯了闲云野鹤,更不想卷入是非斗争,希望王爷能谅解。”
“宇师兄言重了,本王岂会强人所难?”皇甫鹫嘴上说一套,心里却另想一套:‘你宇一航身为纸探花的嫡传弟子,是天下间最有可能找到镜州所在的人。若然你能为本王所用,也就皆大欢喜;若然你不肯投诚,本王又何须冒天大的风险,带你离开禹都?’
想到这里,皇甫鹫已起了杀心,表面仍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道:“本王这就差人将凤凰折纸送去独孤世阀,宇师兄认为如何?”
宇一航点了点头。
皇甫鹫也不多言,立即转身离开。
一静下来,宇一航再度担忧起端木霏羽。但自从中了龙书生的怪毒之后,宇一航初时只不过四肢略有酸乏,难以催运内功;经过一日一夜的调息,如今竟觉得丹田内几近空虚一片,但心坎位却有一股时寒时热的气流在蒸腾,全身上下总有种谈不上难受,但也说舒服的怪异感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自己的多番尝试,宇一航几乎可以肯定那个木盒已融入自己的身体之内。木盒似乎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甚至是中和了龙书生的怪毒,但在这个过程中自身的修为不断被消耗。
情况就好比隔水蒸食物,食物熟了,代价是水汽挥发殆尽——原本接近明羽境界的功力,如今已下跌至炼化七重,更为糟糕的是,按这种趋势发展下去,不出六个时辰,宇一航毕生的修为将悉数化为乌有。
怪毒无从解,木盒更无法取出,宇一航完全是进退两难,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内力继续流失。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持续盘膝调息的宇一航发现自己的内力已降到炼化六重。但四肢却不再乏力,头脑的眩晕大减,气血的运行也变得较为顺畅。
就在宇一航为此苦恼之际,两下轻快的敲门声响起:
“宇师兄,独孤阀主到了。”
宇一航稍微迟疑了下,才下床把房门打开。
只见站在门口的两人,除了皇甫鹫,还有一位身着短褂、背负着一个深褐色粗布包裹,肤色黝黑发亮,面如重枣,身长九尺的中年男子,不问而知,此人便是独孤世阀现任阀主独孤长空。
“方掌柜,多谢你带路。”独孤长空言下之意,分明是要皇甫鹫回避。
皇甫鹫也不多言,知趣地走开。
“独孤,多年不见,还是这般大火气。”宇一航笑了笑,示意进来再说。
独孤长空没好气对着宇一航翻了个白眼,往里大跨一步,并直接解下自己背上的包裹,随意地扔到摆在房中间的方桌之上。
宇一航轻轻把门关上之后,便自行将包裹打开,内里赫然是一团被十来条细长枯藤缠绕,沾满了无数片败叶的水滴状物体,令人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独孤长空也一言不发,却忽地伸出食、中两指,轻轻搭住宇一航的脉门细查起来,过了半响,诧异地问:“为何你的功力……”
独孤长空才说了几个字,宇一航就示意他噤声,边拿起包裹,边别有用意地敲了敲跟前的方桌。
“你这厮,总是给老子挖坑——”独孤长空不满地嗔了句,也不知他是如何运使的内劲,只见五道赤红的气芒从竖起的右掌指尖闪过。随后他只是对着桌角轻轻一拍,整张方桌的桌面竟然如橡皮泥般柔软。
宇一航随手折了截枯藤当笔,利落地在桌面上写了句:“我要尽快与端木霏羽会合。”
独孤长空皱了皱眉头,先用右掌把宇一航所写的抹去,抢过那截枯藤也在方桌上写道:“纸探花的下落有了新线索,你最好想办法摆脱‘猎影’的人,留在禹都。”
确定宇一航看清楚自己所写的内容,独孤长空又用右掌把所有的字迹抹去,再把枯藤递回去。
宇一航沉思片刻,在桌面上留下连串问句:“东方宏的货船,何时出发?今次运输何物?随行的有谁?”
“今夜两更半,运送物品不详,只知是由东方宏与黑泽、白水两位长老亲自率队。”
中土五大世阀不但以营商闻名于世,而且五家各自的家传绝学也是冠绝江湖的存在。单是独孤长空刚才小露的这一手,寻常的武功高手就极难办到——
以漕运起家的东方世阀,族人的水性甚为了得,武功已快、奇著称。其中的 ‘冰心诀’、‘无霜剑’以及‘断浪腿’更被誉为‘东方三绝’。而阀主东方宏、两大护法长老东方黑泽与东方白水,正正是如今东方世阀内的三大绝顶高手。需要这三大高手同时押阵的漕运,在独孤长空的印象之中,绝无仅有。
如此一来,就意味着混入东方世阀货船的难度大大增加。宇一航想到这里,便再写道:“如今除了司徒定与五大世阀,禹都还有谁持有出城的特权?”
独孤长空拧着眉头想了半盏茶,才犹豫地写道:“除非皇帝想吃‘七彩混元羹’,烟雨楼楼主欧阳浩明就必须亲自出城寻找相关食材。”
所谓的七彩混元羹,需要将七种不同色彩的食材切成丝,与秘法烹调好的鲜鱼熬成;是欧阳浩明所独创,也是烟雨楼的招牌菜之一。这道菜对食材的新鲜度,厨师的刀工有着相当严格的要求,即便是皇宫内的御厨也无把握做好。故此每逢司徒定想吃七彩混元羹,总是钦点欧阳浩明亲自完成。
先别说宇一航是否清楚七彩混元羹具体的烹调之法,单是要假扮成欧阳浩明,就比混入东方世阀的货船更难上百倍。宇一航深知此法绝不可行,遂写道:“南宫明珠的易容术,可助我登上东方宏的货船。”
独孤长空看了,连连摇头,示意自己无法说服对方。
“此物,再加上穆世宗的遗言。”在写下这句话之前,宇一航特意晃了晃手中的包裹。
独孤长空顿时一愣,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似乎想起一件发生在很久以前,已然被众人所遗忘的事情。
“独孤,那就得麻烦你的炉火童子今晚多跑一趟了。”宇一航忽地出声张扬,显然是有意而为之。
“我和我家老头子肯定是上辈子欠了你,今生老是给你做赔本的买卖。”独孤长空颇有深意地拍了拍宇一航的肩膀,就径直走了出去。
宇一航刚把那个包裹藏好,皇甫鹫就出现在门口,只见他用咨询的口气问了句:“宇师兄,本王现在就安排人给你乔装易容?”
“那就有劳王爷了。”宇一航点头同意。
“独孤阀主说了,他的炉火童子今晚会过来告诉咱俩新的身份、以及出城的理由,以免到时候在东方宏面前露出破绽。”
到了黄昏末梢,
除了留下王三汉以及悦来客栈的几个伙计,皇甫鹫已将己方的主要力量安全撤离。不过最令他觉得疑惑的是,整整一天下来,禹都出奇地平静,蒋经天方面没有展开任何搜捕行动。就在此时,却见王三汉紧张兮兮地来报:
“首领,烟雨楼楼主欧阳浩明求见。”
其实皇甫鹫对烟雨楼并没有抱多大期望,尤其是得到独孤世阀方面的助力之后,他几乎已忽略自己与欧阳浩明的协议。但对方却在这个节骨眼出现,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皇甫鹫尚在犹豫如何应对,又有一名店伙计匆匆赶来,向王三汉耳语了几句。
“可是独孤长空的炉火童子来了?”未等王三汉开口,皇甫鹫就已然猜到了七八分。
王三汉尴尬地点了点头,他示意店伙计先行退下,然后又走近一步,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首领,他俩这么不凑巧,咱们该如何是好?”
客栈门口,
好整以暇的欧阳浩明,与风尘仆仆的炉火童子互相打过招呼之后,彼此的心里都不禁泛起同一个疑问:
‘他怎么会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