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势极快、极狠!
而且是一个令人完全无法猜度的角度刺出,纵然木健邦反应神速,并第一时间往后急速退避,结果左肩还是被剑尖刺入半寸,鲜血即时飞溅而出。
“神机营大都督,名副其实。不错,不错。”至法颓然向前扑倒,只见一个戴着弥勒佛面具的灰衣人,声音低沉,而那把被他握在右手的长剑,剑身以及剑尖处所沾染的鲜血,令人触目惊心。
至苦见至法倒在血泊中,本想上前查看,却被司徒定拦住。
因为自己刚察觉到不妙,对方就如迅雷般突袭而至,简直令人防不胜防。而且仅凭简简单单的一剑,就伤了己方武功最高的木健邦。
虽然木健邦左肩的伤口并不深,但血流如注,可见对方那把长剑的锋锐程度非同小可。倘若双方真正较量起来,木健邦受制于肩伤,‘天行掌’的威力自然大打折扣。
秘密微服出行,来无相禅院还不到半个时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行踪就被泄漏——司徒定敏锐地意识到,对方肯定是安插了内应在自己的身边。
问题是,这个内应会是谁?
木健邦追随自己多年,出生入死,忠心耿耿。而且他如今统领羲朝的神机营,可谓功名利禄都不缺,儿子也享千户食邑,更无后顾之忧。
而至苦之所以能当上无相禅院的住持,名利双收,都是因为背后有自己支持,而且他负责看管疯癫的慧竹多年,如果要发难,机会多得是。
——推想到这里,司徒定心里头又冒出另外几个人选:
难道慧竹是装疯卖傻?毕竟当初了闻之所以卸任主持之位,与自己不无关系。
莫非是卖粥的况老头,一直深藏不露?连自己和蒋经天都被骗了?
还有,金怀梓的三位夫人……
“哔——”地一声,点穴止血的木健邦,仰天吹了连串悠长的口哨。
哨音刚落,外头就扔进一个血淋淋的包裹,砰然砸在地上散开,内里竟然是那四名轿夫的人头。
“木大都督,你都受伤了还这么激动。”随着一把尖锐声线响起,一个戴着同款弥勒佛面具的皂衣人,从左侧傲然踱步而出。
“是你杀了他们?”四名轿夫都是木健邦从神机营内挑选出来的精英,其身手与三十六夫长不相上下,可对方能将四人的首级割了下来,自然不容小觑。
如此一来,就意味着己方与外界的联系被彻底隔绝,想调动神机营与妙算司来护驾已成奢望。而最令木健邦讶异的是,他开始有种昏昏欲睡,手脚乏力的症状。而旁边的司徒定与至苦,呼吸也明显变得迟缓起来——
“你们在粥里动了手脚?”对方既然有下毒的机会,却选择了蒙汗药这类不会危及性命的。木健邦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对方的真正用意。
灰衣人将手中的长剑伸出屋檐外,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不紧不慢地说:“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我们想请皇上帮个小忙。”
“你俩是岚国猎影组织的人?”尽管对方把话说得隐晦,但能有精密的部署以及如此凌厉的手段,司徒定几乎不作他想。
“无相禅院里其他的僧人,包括那位从隐山寺远道而来的证因大师,他们只会昏睡上四个时辰左右。”灰衣人还是没有作出正面的回答,只是他见漫天的细雨已将长剑表面的血渍冲刷得七七八八,便施施然地回鞘之后,再对司徒定假装客气地说:“皇上,请吧。”
“神机营的将士,遍布城内八坊。你挟持皇上,就算走得出无相禅院,也离不开禹都!”木健邦护主心切,赶紧后退几步,护着司徒定。但就做了个这么简单的动作,木健邦却觉得自己如脚踩棉花,下盘虚浮得要紧,显然连自保都成问题。
驻剑而立的灰衣人,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冲着皂衣人点头示意,皂衣人便当即直奔西厢而去。
司徒定与至苦当即面面相觑,猜不透对方的真正用意何在。
“金怀梓的三位夫人,大夫人金吉氏,籍贯临州沉香邑;二夫人金向氏,籍贯徵州沐洋府;三夫人金马氏,籍贯前州七里乡。”灰衣人开始侃侃而谈,“据闻朝廷当初为了调查金怀梓,妙算司还专门开了个宗卷。可自从蒋经天被囚天牢之后,妙算司的朱雀星君已久未现身。皇上费尽心思安插这么一颗棋子在金怀梓身边,分明是对镜州之秘垂涎已久。”
灰衣人顿了顿,又接着说:“据我所知,朱雀星君在七月十三夜晚曾主动约见蒋纬天。第二晚,蒋纬天在浮世桥离奇失踪,之后有关镜州的流言就四起。”
“妙算司的事,岂容外人干预?你在此胡乱揣测,简直不知所谓。”调查金怀梓,一直都是秘密进行,连木健邦也不清楚,但对方竟然知之甚详。司徒定见表面镇定如恒,内心实则波澜翻涌。
灰衣人发出不屑的笑声,继而讽刺道:“秘密关押慧竹和尚多年,毫无收获;实施‘荧惑之策’,又半途而废——皇上屡试屡败,屡败屡试,倒是勇气可嘉。”
“朕身为九五至尊,行事定夺,像你这样的无名之辈,焉有资格在此妄加评论?”城府极深的司徒定,有意反唇相讥,籍此激怒对方。
灰衣人倒也沉得住气,不作任何的辩驳。
‘这帮人潜伏在朝中多时,竟然连妙算司都不曾察觉……’尽管四肢疲乏的情况并没有进一步加重,但木健邦深知束手成擒几成定局,除非另有奇兵出现,才有扭转局势的可能。
就在司徒定疑惑不定之际,皂衣人已将金怀梓的三位夫人押至灰衣人面前。
“三位夫人,为何见了当朝天子还不跪拜行礼,就不怕有失金家的颜面吗?”灰衣人用剑轻蔑地指了指司徒定,话语极尽揶揄之意。
三姝显然都被点了哑穴,她们互相看了看,犹豫了一小会儿,最后还是唯唯诺诺地跪下,哆嗦着向司徒定叩了几个响头,算是行过了礼。
“皇上,金怀梓与金耀岱都死了,逢胜赌坊已名存实亡。你那位朱雀星君,也是时候现形了吧?”灰衣人说完,猛然将手中的长剑横对三姝的颈部,距离不足三寸。
司徒定立刻眼露异光,脸上再添几分凝重。
妙算司苍龙、白虎、朱雀、玄武这四大星君,都是蒋经天与蒋纬天亲自培养起来。朱雀虽是四大星君中唯一的女性,但个人能力也相当出众,一直以来都深得蒋经天的器重。
起初在蒋经天的建议下,司徒定假意将朱雀星君撤职查办,并安排江湖上仅次于南宫世阀的整容高手‘九尾银狐’为她改头换面,再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嫁入了金家。但这些年来,除了知悉金怀梓拥有承德苑,以及与东方宏私交甚密之外,朱雀星君方面再也没有提供其他有价值的信息。故此有关金怀梓的调查,始终是停滞不前。
浮世桥一案发生之后,司徒定曾犹豫过是否将朱雀星君就此召回,不过正如灰衣人所言,金怀梓两父子相继身亡,朱雀星君继续待在金家,实际的意义已经不大。但随后各种事端接二连三发生,令司徒定应接不暇,唯有将此念头暂时搁置一边。
要彻底地改头换面,整个过程需要大半年的时间。所以当时除了九尾银狐,连司徒定与蒋经天俩兄弟也不曾见过整容后的朱雀星君。但为了方便将来辨识与联系,蒋经天特意让九尾银狐将朱雀星君右手腕的胎记纹成一个盘旋状的玄鸟刺青。
在蒋经天入狱后,都是由蒋纬天负责与朱雀星君联系,司徒定本以为单凭玄鸟刺青,就可以确定谁是朱雀星君。却不料跪在面前的三姝,每个人的双腕都有着相同的玄鸟刺青。
“皇上,一个换两个,这笔交易你并不亏。”
灰衣人刚说完,全身疲软的木健邦与至苦均觉得膝关节一痛,颓然跪下的同时,自个的后颈已被如鬼魅般的皂衣人扣住,只要对方一发劲,俩人立即折颈而亡。
“龙书生的‘云眠’,你究竟从何得来?”司徒定似乎瞧出了某些端倪,双瞳寒光骤闪。
“还是被你看出来了。”灰衣人装模作样地轻弹了几下剑身,以示赞许之后,又道,“她们三人之中,只有真的朱雀星君能活命。如果皇上认不出或者认错了,那就不好意思了,你的木大都督与至苦住持都得陪葬!”
“你为何如此在意谁是朱雀星君?”对方的要求着实古怪,司徒定始终无从猜度。
“如果你选对了,我就告诉你。”
就在灰衣人故意卖弄玄虚之际,在他身后约摸九十步外的一棵菩提树上,一双隐藏在茂密枝叶里的虎目,正眈眈而视——
‘这个灰衣人的背影,我好像在陵首村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