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潇潇被南荣允昶带回王府,睁开眼,入目的是奢华的帐帘,地上铺着毛茸茸的地毯。
昨日睡得格外香甜,梦里她还是大家闺秀,一家四口和乐美满。
醒来时不知身在梦中还是现实,恍惚间以为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直到见这金碧辉煌的装潢布局,远不是他们平头百姓比得起的。
她慌忙坐起来,紧张的四处张望。
就在这时,一位清秀的丫鬟走进来,娇声说:“姑娘,你醒啦?这是为你准备的衣物,你先换上。”说着,将托盘放到一旁。
杨潇潇接过来,和丫鬟穿的衣服差不错,可能是谁剩下的旧冬衣,一边穿一边问:“请问这是何处?”
“此乃七王爷的府邸,昨夜姑娘冻晕在路上,是王爷将您救回来的。”丫鬟温柔的说。
杨潇潇一听,七王爷?南荣允昶?他怎么阴魂不散呀。也不对,好歹他救了她的性命,真是冤家路窄。
“姑娘,你洗漱好后同我一起去用早膳。总管问我,你可是流浪女子,若是无家可归,可有什么擅长的,好给你安排一份工作……”
杨潇潇穿好衣物下床,委婉的谢绝好意,跟着丫鬟去用早膳时,正好在院子里遇见准备出门的南荣允昶,她慌忙福身打招呼:“见过王爷,祝王爷新春愉快。”
“咦,杨潇潇?你怎么在这里?”南荣允昶咋一见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拉开距离。
杨潇潇换上干净的衣裳,昨夜丫鬟为了让她回暖,特意给她泡热水澡,顺便洗了洗,现在倒是神清气爽:“多谢王爷昨夜的救命之恩。”
原来,他救她就跟捡一只小猫小狗没区别,连救的是谁都不知。
“昨夜是你?大晚上的不在家守岁,你跑在外面干什么?知不知道,若不是我经过,这会儿就是一具女尸了。”南荣允昶拧着眉头,语气中略略带着严肃。
他眼中的杨潇潇,除了有点脏,但坚韧勤奋,生命力顽强,怎能随意轻生。
换做别人,他可能会猜测是冻晕,但杨潇潇京城人士,熟门熟路,断然没有冻晕的可能。
杨潇潇只觉一阵难以言喻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又说了一句:“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哼,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且当惜之。”南荣允昶不动声色的瞥了她一眼,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是。”杨潇潇见天色已经放亮,就告辞准备离开。
刚刚走到门口时,见王府外停着一匹高头大马,马后面跟着一辆板车,几个工人抬着几口箱子进入王府。
杨潇潇多看几眼,心里想,不知是何贵重物品,大年三十时还要做工。兴许是七王爷昨日在皇宫里团聚时候的赏赐,羡慕的两眼发红。
她穿着新衣裳回朝家的方向走,刚刚走到平时买包子的铺子前,老板看见她,惊讶的问:“潇潇,你怎么在这儿?一大早,你娘来街上寻你。”
“啊?!我出来给她买药。”杨潇潇含糊一句,说些吉利话,拜了年,问:“大年初一还开店呀?”
“这会儿生意才好!”包子老板憨笑着点头,还夸她这身新衣裳好看。
杨潇潇点点头,然后去药铺里抓两副药。她没想到,母亲竟然会出来找她。
回到家,门扉稍稍有响动,杨母就拉窗帘开了看,掀起那一角时被杨潇潇看见了。
她进屋后,将药给杨母,见她面色不好,捂着手巾不停咳嗽,心中不免有些愧疚,撒谎说:“昨夜……昨夜我……”
“火盆里有昨夜的鸡汤,喝了就去抄书吧。”杨母也没说多说什么,摆手让她回屋里。
***
王府。
小豆子站在南荣允昶身边,一边指挥工匠一边扯着纱巾拦着,生怕墨水溅在自己主子身上:“你们可小心着点儿,若是冒犯了王爷,十个脑袋都不够你们赔的!”
“是是是。”工匠们连连点头,同时手里熟练的操作。
南荣允昶给他们拿来一本书,让他们印出来。
工匠先从簸箕里挑出字模,然后将字模按照顺序,一块一块的镶嵌在一个凹槽的木制模具里,模具大概是纸张大小,并列好后将字模在凹槽里固定,然后刷上墨汁,印在纸上就好了。
南荣允昶见他们印好,也顾不上脏,激动地过去看:“来,给我给我。”
墨汁还没干,他只能小心翼翼的提着边角,上下看了看:“不错,除了极个别地方墨汁有些不均匀外,字迹倒是很清楚的。”
“王爷,这下咱们出版署的效率就要提高许多了!”小豆子也激动地说。
南荣允昶点点头,倒也很期待:“你去叫庭筠、宜修来府上,我让他们瞧好东西。”
“王爷,这档口,他们也在走亲戚呀。”小豆子为难的说。
南荣允昶斜他一眼,知道他在撒娇,连忙说:“昨夜你陪我去宫中,还没来得及回家。你安排好就回家看看。”
“谢王爷,小豆子就知道王爷是最好的王爷。”小豆子不管不顾的扑过去,搂着南荣允昶,挤到他怀里一通乱蹭。
南荣允昶嫌弃得将他推开。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两位公子就到了,小豆子不在,管家连忙迎上去。
傅宜修看见南荣允昶,笑着打招呼:“允昶,何事这般着急叫我们?我午膳都未吃便赶过来了。”
“你们不是想瞧瞧活字印刷术吗?呶,今个儿我不是把家伙事儿都带出来了吗?”南荣允昶抱着手炉,转身带他们往书房去。
书房外原本还站着些许工匠,都被他遣下去。
随后让管家安排膳食,庄庭筠听见了,连忙说:“管家管家,清淡一些便可,这几日油荤过剩,吃不下啊!”
“我也是。”傅宜修接过话茬,点点头。
正在这时,王府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还未见人便已闻声:“七王爷七王爷!”
南荣允昶眉梢一跳,连忙走出书房,果然瞧见一位白衣华服的英俊公子,身披狐狸毛披风,整张脸都藏在毛茸茸的狐狸毛中,脸上挂着笑容,眼珠子几分灵动,倒是格外俏皮好看。
而站在他身边的是位玄服公子,青丝高束,一脸冷峻,那面色比着冰天雪地还要冷上几分。
庄庭筠听见声响时,也循声朝外望,果然看见这一黑一白,无奈的说:“宜修,你死对头来了。”
“小封?”傅宜修疑惑的反问。
就在此时,白衣公子身边的小童已经将大包小裹的东西塞给管家,自顾自朝里走去:“王爷,允昶,你在哪儿呢?”
“小白,我在书房里。”南荣允昶连忙说,也不出去迎接了。
他们这些个平日里闲散惯了的皇亲贵胄,早就混熟成一片了。
白衣服的人是白一寰,尚书之子,虽然年龄稍长他们几岁,但心性却是最小的。他一边走一边说:“我跟你讲,他们噼里啪啦,又是吟诗又是对对子的,好不无聊,若不是说来给你拜年,只怕还逃不出来。”
等走进书房,看见傅宜修也在时,忽然变了变脸色,目光在封商和傅宜修身上扫了扫,好似有些尴尬一般:“呀,宜修也在?那个那个……小封在府上做客,听闻我来找王爷便跟着来了……我……”言下之意就是,我不知道傅宜修也在啊!不怪我!
封商是白一寰的表弟,也是傅宜修的死对头。
傅家和封家是世交,他们的爹当朝为官,总忍不住斗来斗去,连带着孩子生下来就要暗自比较,所以他们总是不对盘。
但事实上,也并不讨厌对方什么。
傅宜修主动打招呼,温柔的说:“小封。”
“师哥。”封商也客客气气的点了头。
因为总是计较,连带着傅宜修和封商学的东西都极其相似,练武时要比所选师傅,学文时要比教书先生,最有名气的往往都有些联系,论字排班过后,傅宜修莫名其妙成了封商的师兄。
庄庭筠见此情景,轻笑两声,笑着打圆场:“你们快些进来,把门帘放下,都快要冷死了。”
四人到书房里后,先是一阵尴尬,沉默地好似雪落下去都听得见,谁都不知道先说什么。
南荣允昶虽然是主子,但他身份高贵,加上性子傲娇,最擅长就是堵得别人无话可说,自然也不怕冷场尴尬。
还是白一寰忍不住了,连忙问:“咦,王爷,你这黑黢黢的是什么好玩意儿?”说着,就径直抓起来看。
封商也有些许好奇,多望了两眼,随后冷飕飕的说:“应该是印书的。”
“你如何看出来?”白一寰假装疑惑的问。
封商看见旁边放着的宣纸墨宝,还有印好的几张试验纸张,便猜出来了。
“没错,就是印书的。你们有需要吗?需要的话,我让工匠给你们也打一副送过去。”南荣允昶云淡风轻的说。
白一寰摇摇头:“多谢王爷,我还是自己遣人去打造,还可以选择字体。王爷若是能将图纸给我便好。”
“你想的美。”南荣允昶横了他一眼。
众人都上去尝试拼出一页文字,然后印在纸上。
庄庭筠说:“允昶,确实方便许多,运用到出版署,肯定能够事半功倍。”
“未来可期。”南荣允昶点点头。
此时,管事先生过来请他们用午膳,在丫鬟的服侍下洗完手,然后桌上餐桌。
白一寰见清一色的素菜,撇撇嘴问:“王爷,您王府是被打劫了吗?为何这么清淡?我要吃肉,绝不吃草!”
“白公子,见您来就知道少不得荤菜,只是做起来慢些,一会儿就上来。”管家连忙说。
白一寰假装闲聊着问:“宜修,听说你在写流行读本了?”
“不敢不敢,随便写写,现在还没什么眉目。”傅宜修客气的说。
白一寰望向封商,笑着道:“小封,宜修一向谦虚,他说一分,必然是八分十分了,你看你师哥都写书,要不你也写一本书?”
封商冷着脸拒绝:“没兴趣。”
“写一本呀,现在有了活字印刷术,你多印几本出来,给我们也瞧瞧。”白一寰缠着他说。
庄庭筠立马充当和事老:“你们都写,文晏榜首先点评你们!”
南荣允昶听着他们的话,忽然觉得无比感动,他有预感,在不久的将来,图书市场一定异常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