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盏没有拒绝。
横竖，他也不能离开皇上身边太远。
距离流云来换班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也希望能多了解皇上的情况。
“皇上什么时候能醒来？”他问。
“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应该就可以。”皎月公主说，“不太顺利的话，要等到明天早晨。”
“皇上能不能醒来，要看羲禾。”她说，“说真的，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流盏问。
“害怕羲禾会在皇上的记忆中情绪波动。”皎月叹气，“灵魂这种东西，最是虚无缥缈的。”
“尤其是普通人的灵魂，更是半点受伤不得。皇上虽然贵为天子，也是普通人。”
“他的灵魂千疮百孔，不能再受伤。”
“人的灵魂，真的有那么脆弱？”流盏问。
“很脆弱，又很坚强。”皎月说到专业知识的时候，脸上的红晕逐渐消失。
她说，“流盏先生，你可知道，如果一个小孩经常被关到黑屋子里，长大后，这孩子很容易怕黑，也害怕那种黑屋。”
“从你们的角度来说，这孩子是留下了心里阴影。从我们的角度来说，这孩子的灵魂受到了无法修复的创伤，这种创伤可能会伴随他一生。”
“哦？”流盏蹙眉。
“如果一个孩子始终在充满了爱与温柔的环境中长大，那么他的心底也会善良。”皎月说，“你可曾听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流盏问。
“漂亮的孩子像朵花。”皎月公主摘了一朵花，举到他跟前来，“这朵花，正盛开着，很美。”
“人也一样。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朵花，各色各样的，细心浇灌，充满阳光，心底的花朵便会盛开。人也会越来越美丽。”
“相反，如果人心底阴暗，不见阳光，这朵花会逐渐枯萎，逐渐失去颜色，花朵也会凋谢。这个人的面貌也会变得狰狞。”
“如果一直不加克制，他心底的花朵会变成荆棘，会变成蔓藤，将他紧紧缠绕住，这个人可能会走上犯罪的道路。”
流盏听着，觉得很有意思。
“皎月公主，你能看到我心中开着的，是盛开的花朵，还是枯萎的花朵，或者是，已经变成了蔓藤？”
皎月脸又红了。
她沉默了一会，“流盏先生心中的花朵正在闭合，枝叶繁茂，根系发达。”
“不管是枝叶还是根系，都已经超过了花朵的生长速度。”
“流盏先生，这不是个好兆头。如果你最近有困扰的话，记得将困扰先放到一边，皇上一定会醒过来，这不是你的错，你也不必因此感到愧疚。”
“你不要继续让叶子疯长，等叶子疯长到一定程度之后，花朵不见阳光，就会逐渐枯萎，到那时，你的内心也会被蔓藤缠绕住。”
她说着，默默念叨了几句咒语，伸出手，手上带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她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
流盏瞪大眼睛。
他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那金色的光芒。
皎月公主的手放在他胸膛上时，烦躁潮湿的心底蓦然充满了阳光。
他能看到。
能看到她口中的纷繁的枝叶，也能看到那朵逐渐被枝叶遮盖的花朵。
花朵正在枯萎，因为长久不见阳光，颜色也变得黯然。
但，在皎月公主的手放在他胸膛上的那一瞬间，光芒溢满心中。
疯长的枝叶逐渐退散，久久不曾见到阳光的花朵也变得明艳起来。
这段日子以来，心底的沉重枷锁释然，一下子放轻松了很多。
那种感觉，就像是心底的蔓藤和纷杂都被拔出了一般。
繁杂和荆棘被除掉，只剩下盛开的花朵，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谢谢你。”流盏的手覆盖到皎月公主的手上，“听君一席话，我好像轻松了很多。”
“沉甸甸的枷锁也好像消失不见了。”
皎月公主脸大红。
她忙将手抽回来，转过身，支支吾吾。
“抱歉，抱歉。”流盏感觉到他刚才的动作有些唐突，忙道，“我不是故意的。”
“我方才，感觉到相当轻松，一时间……唐突了。”
皎月公主的肩膀微微抖动。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
刚才，流盏先生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掌那么大，手上还带着厚厚的茧子。
抓住她的手时，力量强大。
她能感觉到流盏的温度，流盏的气息。
想到这些，她心跳得越来越快，脸也越来越红，整个人都处于亢奋中。
“……”流盏看着皎月公主的背影，额角抽搐。
她的肩膀抖动得这么厉害，身子也在抖，莫非，是哭了？
刚才，他抓了她的手，把她吓哭了？
“皎月公主，刚才，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衬度着说，“是我无意识抓到你的手。”
“你要是觉得难过，就打我吧。”
“或者罚我也行。”他靠近她，“是我唐突了，我道歉，请你万万不要放在心上。”
皎月感觉到他靠近，心跳的更加厉害。
她不敢回头，不敢看他。
“皎月公主？”
流盏有些自责。
皎月公主是公主，是他的动作粗鲁侵犯到了她。
“抱歉。”他诚挚地说，“真的非常抱歉，你要是觉得气不过，就打我好了。”
他慢慢往前靠，向着走到她前面。
皎月公主摇头。
她没有怪他。
只是太激动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甚至，心跳得过快，声音也发不出来。
“皎月公主？”流盏来到她身后，想着凑过去看看她是不是哭泣时。
皎月的心情也稍稍平复了一些，想着回头解释。
她回头时，他恰好探过头来。
她抬头，他低头。
娇小的她，高大的他，在特定的角度下，特定的高度下，特定的时间下，唇与唇碰到一起。
流盏瞪大眼睛。
皎月公主也瞪大眼睛。
有风吹来时候，吹散了晚夏的花朵，花朵随风飘散，越过矮墙，吹散他们的头发。
花香充斥，却不及她香甜。
流盏浑身僵硬，他不敢置信，反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们现在的姿势不太对劲。
“对，对不起。”他忙将她放开，转过身，红着脸，“我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