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天大醮即将结束,距离婚期也越来越近,韦燕喜整日埋首于各类公务,连苏送都没见,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最后一场,苏送输给了墨辩,但输的不算很惨,众人都说这两人可以算是旗鼓相当,但墨辩更加轻盈灵活。
韦燕喜丝毫不在乎这些,毕竟手头这些公务才更为重要。
是夜。
明日就是婚礼了,可韦燕喜案头的公文还摞了老高,只能继续伏案工作。
白四将用过晚膳的碗碟准备端出去交回到青城山的厨房里。
夜色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早早就点上了灯。
白四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生怕发出一点噪音惊扰了韦燕喜。
可她转身,却看见院子前有个人影,站在橘色的烛火下,眉眼之间温柔缱绻,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白四。
纵然不只是是人是鬼,可白四是万万不会认错的。
白四看着那个烛火下站着的红衣男子,鹤发如雪,她放下手中的东西,跪倒在地,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白四拜见主公!”
男子走至近前,怀中抱着一个黑檀木匣子。开口声音温柔如一泓清泉:“阿四,这些年辛苦你了。”
白四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溅起细微的尘埃:“奴婢愿为主公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我来见你的少主,”男子扶起白四,便径直向屋内走去。
白四立刻在男子身后轻轻关上房门。
她绝对不会认错,这个男人,正是秘阁阁首,简文君谢恒锦。
尽管明日就是婚礼,但韦燕喜正坐在案前静静地翻看送来的公文。听见有细微的脚步声近前,便轻声问道:“白四,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来者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韦燕喜面前静静地看着她。
韦燕喜放下手中的折子,便看见一双黑色的登云履和红色的锦袍。
她抬起头,看见来者的面容,愣住了。
那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哀怨而炽烈。
“你还活着吗?”韦燕喜深吸一口气,佯装镇定。
“对不起,阿喜,我…”谢恒锦望着韦燕喜,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不是死在海上了吗?”韦燕喜站起身,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
“我还活着。”谢恒锦望着韦燕喜:“我听说你要成亲了,我赶回来为你送上…贺礼。”
他其实很想说他是来送聘礼。
可她已经准备要嫁与他人,似乎此时再说那样的话,已经毫无意义。
四年前他离开韦家,去了京城,借着谢家的关系入了当时还是广林王的成闵府中担任幕僚。
等到成闵登基,谢恒锦被任命为秘阁阁首,掌管机要。
一时间,谢恒锦在朝中风头无二,一跃成为朝中第一宠臣。
他买了京城最豪华的宅子,独占了半坊的土地,比一品亲王的宅第规格还要宏大。
他终于功成名就,想要去迎娶那个自己自幼便仰慕着的女孩,却听闻她被许配给一个来路不明的游侠,紧接着,刘辟叛乱,韦燕喜音讯全无。
万念俱灰,谢恒锦受命持节,随遣唐使前往东瀛。离去前,他终于找到忘忧散的解药,便让郝炳斌若有机会,就代他转交给韦燕喜。
然后,他在海上遇见大风,幸好得到墨家的商船搭救,免去一死。
韦燕喜看着他,脸庞已经不似记忆中年少时的那番柔美,而是多了一分成年后的坚毅。
她任由眼泪肆意流出,张开双臂:“慎二,你再抱抱我,像我们小时候一样。”
谢恒锦愣了一下,好久没有人这样叫过他了。
五年前,谢恒锦成年加冠取字,原本选取了《中庸》当中的“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取“慎独”二字作为字。
然后韦燕喜轻轻浅浅地说了一句:“莫要这个独字,说不定日后便成了鳏寡孤独的人了。”
谢恒锦因为这一戏言,便改为“慎二”。
一直,也只有韦燕喜一个人喊他“慎二”。
谢恒锦放下锦盒,走过去紧紧抱住韦燕喜。
韦燕喜再也忍不住,任由泪水横流,沾湿谢恒锦的胸襟。
谢恒锦听着韦燕喜的哭声从抽泣到嚎啕大哭,只觉心如刀割。
他轻轻捧起韦燕喜的脸庞,低下头,吻着她的眼睛。
眼泪是苦的。
“阿喜,我是否还来得及?”他轻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