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玉明靠在灰褐色的砖墙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二十多年前第一次来益州的时候,倒还没今日这么繁华热闹。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盛世太平之景。所以当有人挡住他的视线和阳光时,秦玉明还没看清是谁就跳起来骂了:“没见老子搁这晒太阳呢?去去去,往边里去。”
“你可瞧见了?今日游街,有个泼皮无赖小子冲撞了少主的坐骑,被抓到牢里去了。”面前几个大妈正在扯闲话,却挡住了秦玉明的太阳。
“呵。这可不是撞到虎口了?”一个大婶怪模怪样地叫起来,“今日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冲撞了少主,只怕还有没有活哦?”
“就是说啊。这几天谁不知道少主心情不好?进了治所的大牢,不死也得掉层皮吧?”另一个大婶接着念叨起来。
“那孩子似乎是个外地人,不懂咱的规矩。”有人又接着说下去。
听到这,秦玉明一下子翻身而起,抓住一个大婶问道:“你说的那个被抓走的孩子多大?”
“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的有点破破烂烂,长得倒挺白净的。”大婶一看此人凶声恶煞的,连忙说道。
“锦官城的治所往哪走?”秦玉明又问道。
好心的大婶立马给他指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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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下来。
韦燕喜坐在堂上冷冷地看着堂下的男人,披着黑灰的斗篷,看不清面容。
“何人击鼓?”韦燕喜端着茶杯,连正眼都不看对方一眼。
“让你父亲来见我。”男人说话的声音不卑不亢。
“一百杀威棒都没能挫挫你这锐气?”韦燕喜脸上笑意渐浓,“阁下击鼓何事?”
明唐律例中写得清清楚楚,平民欲见四品以上官员,唯一的方法就是击登闻鼓。若击登闻鼓,先受杀威棒一百。常常有人还未见到要见的官员,却先被杀威棒活活打死。
“砰!”一柄飞刀擦着韦燕喜的发髻打在了她身后的雕花影壁上。
韦燕喜丝毫不见慌张,依然悠闲地喝茶,“阁下好身手。”
“我要见韦承。”男人的语气重了三分。
“刁民。”韦燕喜低声咒骂一句,抽起手边的短剑就向秦玉明冲过来。
“区区黄毛小儿还敢对我动手?”秦玉明冷冷地抬手一挡,一股巨大的威压瞬间扑向韦燕喜,逼得她立刻倒退几步。
“阿喜?何人在此喧哗?”突然,韦承那半醉半醒迷迷糊糊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
韦燕喜熟练地把那短剑往袖中一藏,拱手行礼:“孩儿见过父亲。”
“韦大人如今好大的威风啊。”披着斗篷的男人略带讽刺的声音传来。
晃晃悠悠在主位上坐下的韦承听见此人的声音,突然愣住,一股寒意爬上后背,酒瞬间醒了大半。
“二十年啦,江湖上传言你早死了,真没想到今日还能见到你。”韦承意味深长的看了堂下的男人,“你说呢,朱虚侯秦玉明?”
“要不是你这女儿抓了我徒弟,我何必现身?”男人掀开斗篷,露出一张饱经沧桑的脸,一道狰狞的刀疤顺着左侧的脸颊直直延伸到额顶,更为这人平添几分江湖之气,“更不要说,我那徒弟与韦小姐早就指腹为婚。”
站在一旁的韦燕喜立刻向韦承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韦易,去把人带上来。”韦承出声喊道,门口的侍卫立刻就前往牢房了。
“指腹为婚?”韦燕喜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呵,可真是我的好爹爹,你是不是欺我亲娘死的早,就这么草率地安排我的婚事?”
“不许提你娘!”韦承抬手一扬,一只精致的素瓷茶杯就在韦燕喜脚边化作了粉末。
“若是母亲和哥哥还在,怎么会容你这么乱来。”韦燕喜的眼眶泛红,死死地盯着韦承。
“住嘴!”韦承的怒气克制不住地爆发出来。
秦玉明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这对父女。果然如传闻一般,韦承父女不和已久,想来与韦承嫡妻的死有莫大的干系。
没记错的话,韦承的嫡妻,是天师府青字辈的十七弟子?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韦燕喜,那孩子却冷不丁地转过脸来,一下子四目相对。
韦燕喜黑色的眼睛里,那是,蛇类才有的针瞳?
“我真就不该回来。”韦燕喜用袖子一抹眼泪,“就算是师父在肯定也不同意。”
“放肆!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能容你这般胡闹!”韦承恨不得一巴掌把这孩子拍死。
“好嘛,前几年祖母要给我与谢家定亲,难怪你不同意。”韦燕喜转身就要走,“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爹?还给我莫名其妙凭空变出一桩婚事?”说完,她转身就往堂外走,却“砰”地撞在一个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