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打开冰玉盒子,见到一盏晶莹剔透的灯。
取出灯细细观瞧,灯有八面,每一面是一扇玉屏。
玉色碧绿,像湖水一样清澈,若说盒子是绝世美玉,那么这盏灯所用的玉屏,则应该是天庭赏赐。
玉屏上淡淡刻着八幅小图,可以看出雕玉者的敬畏之心,生怕有一刀刻毁了宝玉,竟然不敢使出劲道。
八幅小图的雕工虽然不尽人意,但是图绘却很干练,没有一笔多余。
春风闹松,松下一梦,梦会长生,生而为情,情浓至极,极乐虚空,空看生死,死即为生。
这是字尾扣字头的八幅小图,讲得是顿悟。
“你失算啦,这盏灯或许能难倒旁人,却难不倒我。”玲珑观赏过后,将灯重新收在盒子里,得意而悠悠:“这是引领老君成仙之路的八景灯,虽然是一支仿品,却也来之不易了。”
对着半空得意的俏笑,将道理说得再明白一些:“据说,真正的八景灯小图是美玉天生的纹理,这一支却是找画师刻的,所以是仿品。”
看过第一盏灯,玲珑看向第二只盒子。
这只盒子的材料平平无奇,只是石头而已,雕工却十分了得,生生在一块顽石上种出了花团锦簇。
根本数不过来这只石盒子上开了几百朵花,只要你认识的花,在盒子上都能找到。
摸在盒子上,滑腻的像婴儿肌肤,也许石头历经了几千年,早已褪去顽劣脾气,只留下温润。
岁月,给了这块石头比美玉还珍贵的生命。
盒子里的灯现身,更让玲珑屏住了呼吸,她似乎不相信这一生能亲眼看到这盏灯,而且,此刻,就捧在手里。
这支灯是石雕的并蒂莲花,两朵莲花背向开放,灯芯穿过莲心,将花儿拴在一起。
玲珑小心翼翼的将灯盏捧在手心里,细心的看着灯芯,终于松了一口气,会心的笑了。
“差一点就被唬弄了。”玲珑放下灯,自嘲的摇了摇头:“如果是九彩灯芯,我简直想对这盏灯顶礼膜拜了。”
能让锦灯仙子膜拜的灯,究竟是什么来路?
“这盏是勿忘灯,有一段凄美的传说。”玲珑将灯盏收好,低眉细声说着故事:“花神爱恋一个人间男子,男子本来也对花神倾心,却在机缘错乱下被佛祖收为弟子,皈依佛门了。”
无论在哪段神话故事里,神与人的相恋,总没有好的结局。
“男子做了佛前护法,已经忘了前世爱恋,花神去求佛祖成全这段姻缘。”说到这里,玲珑幽幽的叹一口气,似乎怜惜花神的痴情:“佛祖不能答应花神的请求,在花神的苦苦哀求下,佛祖同意将花神变成一根九彩灯芯,照亮护法夜读佛经的居所,这也算是一种别样的陪伴。”
花神为了心上恋人,甘愿每夜受燃灯之苦,这份浓浓的爱意,实在让人动容。
“佛祖虽然不能成全绝恋,却也被花神的痴情感动,所以每年三月差遣护法去人间采集花瓣上的夜露,说是用以烹茶。”玲珑嘴角溢出苦笑,心疼之情溢于言表:“在这一夜,佛祖允许花神逃离灯芯,幻化一朵小花,只为护法绽放……这,就是昙花一现的故事。”
原来,昙花一现是一段没有结局的旷世绝恋。
“这支灯也是仿品,只不过灯芯是七彩的,除此之外,几乎真假难辨了。”定论之后,玲珑俏皮的笑一笑:“我想,是制灯师为了不冒犯神灵,故意将灯芯做成七彩的。”
第三只盒子是浑圆一体的,形如满月,是似铁非铁,似铜非铜铸造而成的。
摸在盒身上能感觉到异常冰寒,也许是天外玄铁落在人间。
忍着寒冷,打开盖子,几缕冰雾遥遥而升,冰雾散去后,现出一弯玄月,银色的玄月。
好奇怪的一盏灯,既没有灯芯,也没有酥油暗仓,究竟该怎么点亮?
玄月静静躺在盒子里,散着冰冷气息,玲珑用随身帕子包裹住手,才敢将灯取出来。
当灯盏在玲珑手中徐徐升起时,玄月隐隐散出淡淡光芒。
即便有光,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只有冰寒。
“广寒灯?”玲珑倒吸一口冷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能说出这种话:“这是嫦娥仙子的亮月之灯!”
嫦娥仙子住在广寒宫里,全凭这盏灯点亮夜空,使明月有阴晴圆缺,怎么会遗落在人间?
“这不可能,一定有破绽!”玲珑不顾月灯冰手,翻来覆去的细心探研,看了几个回合,终于轻轻吐一口气,得意的笑了:“我就知道,这唬不了我!”
再次忍着冰寒之苦,将月灯收回盒子,玲珑对空说出这盏灯的破绽:“这盏灯已经足够真切了,只可惜光晕出卖了它。”
玲珑曾经说过,真正懂灯的人,都是懂火的,火光之绚烂远胜过月光。
“这盏灯有流光,从侧位上来看,光会微微变幻颜色,绝非月光之美。”说过破绽后,玲珑亦然感慨:“估计是制灯师将西域夜明珠磨成细粉铸在玄月里,这才让广寒灯无火自明。”
三盏灯,都是仙家的灯,这也太玄妙了,本不该在人间出现的灯,当然只是匠人仿制的。
“阵势挺唬人的,却没有一盏真货吗?”玲珑对半空讥笑一句,来到第四盏灯。
这只盒子包覆着鳞皮,通体润白,却透着戾气。
看皮子的模样,应该是蛇蟒一类,而且已经有了些岁月。
当纤指碰到鳞皮的时候,玲珑感觉到一股来自久远的杀气,那是一种不死不休的气魄,似乎就荡漾在此刻。
打开盒子,看到灯盏,简直可笑,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只是一盏泥烧的土灯而已,没有规矩的形制,没有细心的雕琢,估计扔到路边也不会有人捡,说不定还会被顽童一脚踢碎。
土灯还有没完全褪却的火气,相较盒子而言,并不来自同一个朝代,也许跨越了上千年。
“盒子是真的,灯是假货。”玲珑这次不需要将灯取出来,直接就给出定论:“这支灯,是想仿造汉祖在芒砀山斩蛇起义的破天灯,只可惜,能仿其形却不能仿其神,假的不能再假了。”
笑话过假灯后,玲珑又补了一句:“能收藏到真的盒子,也算十足的难能可贵了。”
补过这一句,玲珑远远的避开这只盒子,对半空叹一句:“这个盒子虽然珍贵,但是太不吉利,其中的故事你也许知道,太血腥也太巧合了。”
这一次,玲珑没有对空讲起故事,而是打开了第五只盒子。
第五只盒子只是黝黑的铁盒子,毫无工艺可言,就连铁匠铺的学徒也不是这么粗糙的手艺。
盒子里的东西根本不能称之为灯,只是一片龟甲,年代久远的连甲纹都被磨平了。
龟甲不是灯,玲珑当然说不出名堂,也不知道云无心在闹什么玄虚,于是略过,开启了第六只盒子。
第六只盒子是最便宜的柳木盒子,甚至没有刨平,木纹表面还有毛刺,相较于之前的精美盒子,这实在太糊弄一些了。
盒子里的东西更是荒唐,只有一根黑乎乎的东西,也许是用过的灯芯,这当然也不能算作灯。
第七只盒子更可笑,是用厚纸板随意糊成的,而且七扭八歪,真怕碰一碰就散架。
一点没有意外,盒子里没有灯,只有几片碎瓦,看它们破碎的样子,估计也拼凑不出完整的形状。
第八只盒子连纸糊的都不是,是用薄铁片窝成一个碗的形状,碗口上面蒙着一块破布。
掀开破布,里面有几根断木枝和几缕细麻布,这又能算个什么灯呢?
第九只盒子连铁片碗也没有了,只有一块残缺的麻布包裹,解开麻布,终于看到一个完整的物件,却依然不是灯。
是一只斧头,只有铁头没有把手的斧头。
最后一只不是盒子,是一个包袱,慢慢解到一半,只见到一些残灰,隔着包袱摸一摸,残灰里没有藏着其他东西。
尽管前四盏灯都是仿品,却也用料精美,价值不菲,至少值得一观,后面六个盒子里的东西,都是些莫名其妙的杂七杂八,没有一样能称之为灯,这让玲珑怎么品鉴?
摆一堆不知名的东西让我说出名目,难道这是云无心的新游戏吗?
玲珑看过后六个盒子的破烂,想起丫鬟刚才说过,如果有认不出的灯,主人就会现身,于是不服气的对半空笑一笑:“我说不出这些叫什么灯,天底下也没人能说出来,你也不必藏着了,出来编给我听吧。”
话音落下了,只有几个呼吸的瞬间后,就听到墙壁里隐隐有脚步声音,正向门阁方向走去。
哼,原来仿造这座宅院的时候,暗修了一道夹壁墙,云无心呀云无心,永远只会做藏在暗影里的人。
正当玲珑在心里笑话云无心的时候,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笑意盈盈的少年。
少年一身素净,慢慢走向玲珑,玲珑瞪大双眼,瞬间忘了呼吸,不敢相信的对少年一声呼唤:“简忧,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