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都城,七小妹曾想和表哥私奔,本以为去王府献灯归来,就可以远走天涯,结局却是被困小楼。
在北疆城,玲珑和云无心暗查私坊,不可能有男女私情的人,却被认作是私奔的情侣。
本来两人都因这个误会哭笑不得,在城池大帐里,云无心却将误会说顺了嘴,居然自称是玲大人的私奔情人。
玲珑心底有气,狠狠瞪了云无心一眼,随即对文副将苦笑摇头:“小蚊子,别听憨人说痴话,这是我在半路捡的流浪汉,特意送他来从军的。”
从军?
真是个好说辞,现在边疆杀机四伏,你却想送我上沙场,报应来得好快。
云无心皱眉看着玲珑,拿出一副自哀自怜的模样:“我知道,你荣升为本朝第一女华衣卫了,所以想甩了我,现在敌军大兵压境,你让我从军,不就是想我死吗?”
还敢胡说八道?
要不小蚊子必定记恨缉事厂,真想骂他一句死太监!
一个星眸冒火,一个装作可怜,军中大帐里,竟然盘旋着莫名的旖旎气息。
文副将低眉一笑,去除许多情伤,只当这是少男少女之间的情趣。
随后,看着云无心,深深叹息:“从军未必打仗,也有每天都清闲的士兵。”
信报里曾说过文副将把精锐部队困于小岛,只用老弱残军抵御攻城,现在小蚊子突然苦叹清闲兵,让云无心立即警觉,笑着追问一句:“只吃军饷却不用打仗,天下哪有这种好差事?”
“鹿岛。”
文副将说了一只岛屿的名字,眉宇间恨意悠悠,突然问向玲珑:“玲大人,你知道先锋官为什么想杀你吗?”
“因为文将军斩了首领,自己取而代之,这是军人哗变,也是犯了死罪。”玲珑轻轻一笑,诉说原由:“而我是华衣卫,是受圣上亲命的官员,所以先锋官以为我奉圣旨来抓文将军。”
“不错!”文副将深深点头,再次问向玲珑:“玲大人,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斩首将吗?”
“这……”玲珑低眉一笑,轻轻摇头:“玲某不知,请文将军赐教。”
嘴里说不知,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眉目,无非是首将无能,却刚愎自用,致使战情凶险,到了很难扭转败局的境地。
“北疆城边军首将名为孟虞,监军名为胡宴,两个贼子臭味相投,简直天生绝配!”文副将嘴里恨恨骂着,攥紧钢拳,好像掐住了首将和监军的脖子:“他们借攻城之机,屡次向朝廷索要军资,说是要增军增饷,却是越来越盘剥克扣。”
商人若发国难财,是受万人唾骂,军人若发国难财,真该千刀万剐。
“要来军资,一不增军,二不增饷,三不铸兵器,四不垒防御,全被两贼给中饱私囊了!”
真是奇怪了,这种败类,究竟是怎么做到首将和监军位子的?
“金狗数次攻城,将士们的箭支打完了,滚石用光了,刀枪都砍断刃了,他们不置办箭支兵器,居然带着兵去征用百姓的锄头犁杖,连菜刀也搜刮。”
我的天,这也太离谱了,什么时候见过用锄头菜刀守城的军队?
“北疆城周边的百姓已被他们抢遍,再也搜刮不到铁器了,监军胡宴就调遣兵马散落到各个海岛去抢。”
果然,事情终于和海岛扯上了关系。
“趁着大队兵马外出,首将孟虞喝醉,我一刀斩下他的人头,抢了帅印!”
斩将夺印时,一定是英雄豪情时,文副将只用了一句话,就匆匆说过这次壮举。
“我带着兄弟们,抄了孟虞的家宅,搜出他私藏的黄金珠宝,真如金山银山。”文副将冷冷一笑,慢慢数着:“我将钱财分做四份,一份送给战死的兄弟家人,一份打造盔甲兵器,一份归还抢来的农具,一份购置火油滚石。”
这四份钱财,文副将一份也没留,早已准备与北疆城共存亡的人,要钱财又有什么用呢?
“自从我斩将夺印后,监军胡宴再也没回归军中。”提到这个贼子,文副将更是难掩愤怒,冷冷说着:“不但他不归军,还集合了所有上岛搜刮铁器的士兵,以策应北疆城为名,屡次向朝廷索要军饷物资,简直人神共愤!”
听到这里,玲珑和云无心都已经明白,文副将刚才说的鹿岛,就应该是监军胡宴囤积军队骗取军资的岛屿。
这些军人,果然是只吃军饷却不用打仗的军人。
“除了拥兵不出之外,胡宴一定将我军的兵力部署图出卖给了金狗。”文副将强忍肋下伤痛,砸响龙虎条案,气得面目青紫:“一个月之内,金狗攻下我六座防御外城,现在只剩北疆城可守了,再退一步,就是国破家亡!”
贪婪钱财,尚是人之弱点,出卖国土,却是天理难容。
“若非必须留下坚守城池,我真想提兵杀上鹿岛,剜出胡贼的黑心,砍下胡贼的狗头!”
的确,北疆城少了谁都可以,唯独不能缺席勇于两肋插刀的文将军。
几言之间,说完这些过往,骂出许多仇恨,文副将长出一口浊气,眉目凝重的问向玲珑:“玲大人,我告诉你了所有事,现在轮到你告诉我,华衣卫究竟来北疆做什么?”
该怎么对小蚊子说呢?说他犯了五条大罪,我是来收集罪证的?
五条大罪是有的,只不过,不是小蚊子犯的。
虽然这些过往只是小蚊子的一面之词,可是玲珑就是相信他。
因为文将军为了坚守城池两肋插刀,也因为文将军是风然先生的学生,更因为全城百姓愿意为文将军站上城池。
边疆之乱,已经清清楚楚,是首将和监军贪财枉法,出卖国土,可是,证据呢?
唯一的证据是在首将孟虞家中搜出的金山银山,却已被文将军给分了。
玲珑默默无言,低眉思索时,云无心却爽朗一声笑谈:“我们来北疆,只为上鹿岛,杀胡宴。”
这一声笑,好痛快,好杀气!
文副将听了云无心的答案,唇间溢出几声冷笑:“胡宴拥兵自重,如今画岛为王,谈何容易?”
“难也难,易也易。”云无心轻轻笑着,看一眼玲珑,回答文副将:“只要玲大人来了,鹿岛就不会再姓胡了。”
文副将微起双目,看向笑意盈盈的云无心,仍然半声冷笑:“就算玲大人带着皇帝的密旨登岛,胡宴也会抗旨不遵。”
这句话对也对,错也错。
对在胡宴佣兵自重,就算御驾亲临,他也不会乖乖受死。
错在玲珑两袖空空,哪有圣上密旨?
“玲大人并没有带来密旨。”云无心直接承认了,却依然满脸自信,骄傲的扬起眉头:“玲大人却带来了灯。”
“灯?”文副将浑然不解。
“灯。”云无心深深点头,浅浅而笑:“许多许多灯。”
自从这次大帐中的对话后,边军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文将军拨下些许款项,用来购置绸缎,流苏,皮料,木材,铁线,蜡烛,松油,许多工具……除了这些,还招募了几十个民间手艺人。
军队里支起一方大帐,将这些材料都搬去帐里,手艺人也在其中。
帐里每天传出不间断的铁锯断破木料的声响,还有叮叮当当的铸铁声音。
这些日子,实在苦寒难熬,敌我双方都在休整,文将军的伤势几次反复,有时高热难退,有时昏昏沉沉,也许是老天保佑,几次都渡过了难关。
养伤之时,除了问询军中日常事物,文将军几乎不出军帐,总是招来随着华衣卫前来的男子密谋,也不知道在商谈些什么?
而华衣卫本人,却在装满材料的大帐里忙碌,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无论如何,只要不是皇帝派来抓走文将军的,一切都好说,任他们随便闹腾。
玲珑在大帐里设计了许多妙灯,带着匠人们没日没夜的忙了十几天,和云无心相见并不太多。
今夜,没有丝风,淡淡飘雪,是难得的寒冬暖夜。
云无心去大帐里相约玲珑,说有重要的事情。
在这种时节,还有什么比登上鹿岛更重要的事情吗?
玲珑交待给工匠许多事物,如约而至。
云无心约的地方远离军营,新架了一座小帐。
小帐精巧,帐前悬着一盏孤灯,云无心守在灯下,简衣素袍,半身侧影,眉目如画。
看他笑意盈盈的模样,不像是出了意外,究竟在闹什么古怪?
玲珑巧步而至,在近前仔细端详过云无心后,微蹙纤眉,轻轻失笑:“云公公,你怎么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