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岛官军喜气冲天,一片欢声笑语。
乐呵着,忙碌着,捕鱼宰羊,煮酒备菜,为了明夜的勤军。
船队的人带着胡宴派给的兵,打开了六十只大木箱子。
箱子里是各色奇灯,五彩斑斓,雕装精美,令人啧啧称赞,莫非仙人所造?
除了六十只箱子的灯,还有详尽的灯图布局。
遵从灯图所描绘,将几百盏奇灯围绕军营摆布悬垂着,把一支海岛营盘生生打造成了天庭瑶池。
明夜才是点灯夜,官军们却已迫不及待,真想现在就看看灯火通明的样子,一定美不胜收。
一整天的忙碌后,终于将灯图布好。
登岛以后,云无心一直在监军营里随行玲珑左右,胡宴则伺候在身旁。
这种情形,真如胡宴是云无心的跟班,而云无心是玲珑的随从。
几时见过缉事厂如此低声下气?胡宴更加笃定玲珑是不能招惹的人物,这一身飞鱼服装扮也只是为了行走河山方便,华衣卫这种小庙绝对装不下玲珑这尊大佛。
听说,皇帝前几个月认了一位妹妹,被封为明秀公主,难道说……
胡宴始终谨小慎微的伺候,内心却翻腾不已,猜测着玲珑的来历。
此时节,小军来到监军营,将灯盏布局完的消息通告云无心,云无心躬身请玲珑:“请玲大人视察灯图。”
玲珑点点头,婷婷起身,走向营帐,每一步都风姿绰。
胡宴急忙挑起帐帘,垂首侧立,恭送玲珑出营。
出了大营,见到彩灯环绕,是按照玲珑所绘的星辰布局,将一座座营盘妆扮成盛夏的夜空。
玲珑袅袅婷婷,随心游步,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将每一盏灯都看过了。
来到最后一盏灯下,云无心拱手施礼,唇角轻轻:“如果没有纰漏,还请玲大人回转营帐,以免招惹风寒。”
“赏。”
玲珑只说了一个字,转身回归监军营。
这一个字,对云无心而言,却如同圣旨,不敢耽误片刻,立即吩咐胡宴:“集齐所有布灯士兵,到监军营候命。”
云无心听从玲珑调遣,胡宴听从云无心命令,立即按照云无心的意思办下去。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也许是官场的真理。
玲珑正襟危坐大案央落,云无心守在旁侧,所有布灯士兵排列整齐,在案前候命。
人到齐了,玲珑只是点点头,云无心立即会意,打开一口箱子,对布灯士兵一声令下:“每人赏赐一掌金珠,一抓之内,能拿多少就拿多少。”
箱子被慢慢转过来,在烛火辉映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星光灿灿,满满整箱,全是金子。
敛财无数的胡宴看到此情此景,也不免乍舌,几时见过有人如此大的手笔,任由金子随意抓取。
所有士兵也被震住,愣愣看着金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平日里都盼着天上掉馅饼,当馅饼终有一日砸到头上时,却不敢吃了。
见到没人敢动,云无心冷笑着问一句:“胡监军,你的兵,拒赏吗?”
这些兵卒里,既有云无心带来的人,也有胡宴的兵,云无心却独独责难胡宴,不由得让人感慨,真真官大半级压死人。
胡宴清清嗓音,对士兵们训话:“快快拜谢玲大人的赏赐。”
士兵们跪成几排,一个头磕在地上,齐齐高声喊着:“多谢玲大人赏赐。”
“不必谢我,我只是借花献佛。”玲珑妙音婉转,轻轻低眉:“这些……都是文将军的小意思。”
文将军发财了吗?从哪里弄来这么多黄金?
士兵磕完了头,其中一个壮起胆量,大喝一声:“我来!”
挽起袖子,大步踏前,单手探入金珠堆,狠狠抓了一大把金子,盖瓦房,娶媳妇,做生意……全够了。
有人身先士卒,后面的人也敢动手了,每个都挽起袖子,一把抓住下半生的安稳日子。
如此痛快的场面,恐怕几辈子也遇不到一次。
赏赐过了布灯士兵,玲珑又给出新的指令:“劳烦胡监军,集齐所有负过战伤的将士,请他们到此地领赏。”
这……这……太不可思议!
胡宴匆忙踏前一步,深深施礼:“玲大人,全岛驻军有一万多人,负过战伤的也有三两千人,如果按这种赏法……”
“胡监军,你是怕金子不够分吗?”云无心冷冷轻笑,言语狂妄:“我船上别的不多,就是金子多,我辛辛苦苦运上岛,难道你还想劳累我运回去吗?”
“下官绝不敢让御史大人辛苦,只是……”
“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云无心负手侧影,不愿再和胡宴废半句话:“去吧。”
一人一掌金,三千人抓下去……唉!胡宴狠狠暗叹一口气,转身出踏营盘,按照玲珑的吩咐做事。
在监军营里可以随便抓金子这种事,早已传遍全岛,起初没有人相信这是真的,但当布灯士兵拿出又软又甜的金珠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那个女扮男装的华衣卫根本不是什么玲大人,分明是下凡的财神娘娘。
于是,所有身上有疤痕的官兵,都集合到监军营帐前,等着见财神娘娘,等着半生富贵。
人群实在太多,场面难以控制,云无心只许一次进帐十个人。
每个人进来先磕头,争先恐后的给玲珑看身上的疤痕,玲珑只需点点头,立即就能抓金子。
进来的人有官也有卒,玲珑问过官:“做到你这种官,一年军饷有多少?”
面对金子,官军低眉扭捏,犹豫的说了一个寒酸数字,却让玲珑皱起眉头。
轻轻苦笑后,问出疑惑:“岛上的军官,军饷怎么会这么少呢?北疆城的同级军官,军饷是你的十倍有余呢。”
军官不敢说什么,却在心底疑惑,胡监军总说,北疆城的兵穷得连粥都喝不饱,还要拼命打仗,哪有留在岛上自在逍遥?
可是,财神娘娘怎么和胡监军说的不一样?
“按理说,朝廷不该厚此薄彼,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玲珑似乎自自语,苦苦寻不到答案,随后又转头问向一个小卒:“你一年军饷有多少?”
小卒子回答的数字,比军官更加寒酸。
玲珑揉揉额头,几乎快把头想破了,连连自说自话:“北疆兵的军饷,至少多鹿岛兵二十倍,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看着玲珑苦苦追寻,却寻不到答案,云无心旁敲侧击,轻轻提醒:“也许是鹿岛兵不打仗,而北疆兵却守城攻敌,所以军饷更高一些。”
“对!一定是这样!”玲珑星眸闪烁,连连点头,笑着对官军们盈盈细语:“那你们可吃大亏了,北疆兵虽然守城功敌,但敌军兵力薄弱,根本不堪一击,他们高出你们几十倍军饷,每次战胜又获利无数,如同白捡一样。”
财神娘娘的这种说法,又与胡监军讲的大相径庭,不是说北疆城快守不住了吗?所有士兵最后的结局就是殉国而已,一条人命换两袋谷子。
“北疆一个小卒,一年的军饷就能在老家盖三间瓦房呢。”玲珑依然笑着,笑容如同仙子,那么美丽清新:“不过,没关系,今天赏给你们的金子,就是文将军体恤鹿岛兵军饷微薄,特意托我带过来的,每人一掌金,多抓一些吧。”
说了几句话,财神娘娘终于分金子了,每人都抓了一大把,按理说应该欢天喜地,心里却有一些莫名的不痛快。
都是当兵的,人家一年能挣三间瓦房,而我们,一年只能挣五谷杂粮。
留在岛上已经半年有余了,军器已被海风吹得生锈了,每天只听着胡监军说北疆兵穷困潦倒,早晚会以城破收场。
都是真的吗?怎么和财神娘娘说的完全不一样?
财神娘娘大把大把的撒金子,还说这些金子是北疆城文将军托她带上岛打赏的。
有这么多金子的北疆城,士兵怎么可能喝不饱粥?
人群陆陆续续走进监军营帐,金子一箱一箱开启,从午后分到黑夜,已经分了四大箱金珠,连登记花名册的军士,也累到手软。
云无心又派遣随行人员,去船上再运来十大箱金子,整整齐齐码进监军大营。
还没有进帐分到金珠的官军,看到又运来十箱金子,顿时不再急躁,有序的等着玲大人点名分金子。
也许是玲大人玉体娇贵,坐得太久了,有些疲惫,轻轻问向云无心:“今天,就到这里?”
云无心立即点头,转头命令封箱,通告还未领到金子的士兵回营候命,明天保证每个人都有。
聒噪了许久后,士兵们终于带着对明日的期盼回归本营,监军营也终于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