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坐在幸王之侧,心里犹如泣着鲜血。
七小姐明明知道,幸王迷恋自己的皮相,却还是来找他了。
为了查清爹爹的冤屈,玲珑不惜羊入虎口。
利用他人爱慕之心谋己私利,这很卑鄙,但是玲珑没有办法,她仅仅剩下的,只有美貌而已。
玲珑告诉幸王,爹爹惨死火海以后,家里所有财产被人抢走了,恰巧此时,有人多了八口箱子。
多了八口箱子的这个人,名字是云无心。
“云无心……”幸王放下酒杯,倒吸一口冷气:“此人心思巧妙,做事周密,按理说,不该露出破绽……楚姑娘是怎么查到云无心多了八口箱子?”
幸王怀疑的有道理,八口箱子对常人来说并不好遮掩,但是对云无心来说,如果不想被人看到,他至少有一百种办法藏匿。
玲珑一句话,回答了幸王的疑问:“不是我查到的,是海无涯。”
“海无涯,此人竟然还在走动?”幸王惊讶之余,点了点头:“传言海无涯的眼线多如蝼蚁,如果是海无涯查到了八口箱子,那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幸王给玲珑布了一口菜,皱起眉头轻问:“海无涯怎么会告诉楚姑娘这件事?”
“王爷……事情千般复杂,涉及许多人的性命。”玲珑无奈的叹一口气,几乎哀求:“我不想连累王爷深陷其中。”
有些事情,虽然幸王早晚会知道,但玲珑还是没有说出口,包括海无涯已经死在江临风的春风刀下。
既然玲珑有为难之处,幸王也不必执着的追问,只是凝起眉目,正色问向玲珑:“楚姑娘想我怎么做?”
“如果王爷能抓来云无心,就给我一个审问他的机会,如果……”玲珑咬紧红唇,心底几乎流血:“如果王爷查明是云无心杀人抢钱,而且证据确凿,就……杀了他吧。”
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玲珑又何尝不是苦涩难言?
不能审问,就杀了他……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云无心是什么身份的人?
就算是幸王,恐怕也不能审问他。
“楚姑娘,你我面对的,是比吃人猛虎还要凶恶的缉事厂……”幸王低着眉目,轻轻饮酒:“但是我说过,为了朋友,我当两肋插刀……楚姑娘所求之事,不可急于求成,我一定尽力而为。”
“王爷,此事必须急于求成!”玲珑站起来,红了眼眶:“云无心的势力,每天都在增进,现在已然权利熏天,如果慢慢权衡,我将此生报仇无望。”
说了这些话,一滴泪滑过。
玲珑踏出椅子,凝视幸王,怜音哽咽:“我知道,若是王爷帮我报仇,会惹上许多麻烦,我不会白白连累王爷。”
坚涩的抬起素手,纤指绕住襟口丝带,玲珑慢慢转身,背对幸王。
轻轻褪去半边衣衫,露出明月般的肩头,一枚火红的守宫砂。
守宫砂形如蝴蝶,翩翩欲飞,撩动了幸王的相思心。
“王爷……”玲珑遮好肩头,整理好襟口丝带,转回身来两行清泪,说着少女的承诺:“我留在小楼里,等待王爷怜惜。”
刚才的惊艳,是幸王梦寐以求的瞬间,来的猝不及防,让人凝滞呼吸。
幸王是威严的王爷,可也是爱慕玲珑的翩翩少年。
梦中红颜的守宫砂,已经烙在幸王的心尖,谁也不能抹去。
玲珑伴着珠泪,婷婷踏上楼阁,每一阶都踩着少年的心跳,直到倩影消失的眼前。
幸王独自坐了许久,慢慢饮下一盅酒,如此沉年佳酿,此刻竟然寡淡如水,没有半点滋味。
江临风颓废的回到家里,尽管撒下三千铁甲军,仍然没有抓住青萍。
垂垂将死的人,仅仅逃了半夜,竟然像一滴落入大海的水,不可能再被捞出来了。
江临风走的时候,是送玲珑回家乡的,原本计划回来以后,要准备足几车聘礼,风光迎娶玲珑。
现在,不必这样麻烦了。
回到家后,江临风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几天不出门,江母来探望过,也问过儿子:“你不是急着迎娶七小妹吗?为什么还不和你爹商量聘礼的事情?”
儿子的答案,让母亲气白了脸:“我不娶七小妹了。”
“胡说!”江母皱紧眉头,训斥儿子:“玲珑自幼与你定亲,你怎能做背信弃义的人?”
江临风冷笑:“背信弃义的不是我。”
无论江母怎样追问,江临风始终不说原由。
无奈之下,江母将儿子的怪异言词学给江川流听了。
“风儿肯为七小妹抛下一切,甚至不惜性命,怎么说不娶就不娶呢?”江川流微微叹息,安慰着妻子:“这件事你先不要管了,我去查一查背后的原由。”
既然一切由丈夫做主,江母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有无奈的哀求:“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对不起玲珑。”
江川流点点头,安慰的一笑:“夫妻这么多年,难道你不了解我的为人?”
隔了几天以后,江川流告诉妻子一个噩耗:“妹夫楚财神……已经亡故了。”
“什么?”江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手中的茶盏也滑落了,眼泪瞬间流了下来:“怎么会?怎么可能!”
江川流面露哀色,分外疼惜:“老天不睁眼,可怜我的玲珑。”
“玲珑在老家守孝吧?”江母眼泪不停,立即收拾行囊:“我回老家陪着她。”
“正是因为妹夫亡故,玲珑要守孝三年,所以现在才不能嫁给风儿。”江川流握着妻子的手,也纵下两行老泪:“你放心,莫说等三年,就算等三十年,玲珑也是我们的儿媳妇。”
江母收拾行囊时,江川流将妻子纳入怀里:“你不必赶回老家,我已派人去接玲珑和妹夫的灵位了,等玲珑回到我们身边,我们把她捧在手心里天天疼着。”
江母抱住丈夫,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等着玲珑归来。
今夜,江川流等妻子睡下以后,提了两壶酒,来到儿子院中。
进门的时候,江临风已经喝了半醉。
见到父亲,江临风没有用礼数,只是又端起酒杯,徒然一笑:“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
江川流坐下,自斟自饮,斜眼看着江临风:“你又有多少事瞒着我?”
豪饮一口酒,江临风微着双眼,看着父亲:“你打算送我进宫做驸马爷?”
江川流放下酒杯,盯着儿子:“这是谁对你说的?”
“你不敢直接回答我,看来这是真的。”江临风冷笑过后,又端起酒壶。
“你错了。”江川流轻轻一笑,说的意味深长:“不是送你进宫入赘,而是将公主娶进家门。”
“有什么区别,我总是矮人一头。”江临风不再看着父亲,眼里只有酒,拼命想把自己灌醉。
“想当年,你娘亲与我成亲,也是下嫁,只要大丈夫心有壮志……”
“娘亲和明秀怎能一样?”江临风红了眼睛,不但拍了桌子,还摔了酒杯:“我娘亲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明秀是陪着皇帝睡觉的伶人戏子,只因为她的身份不干净,不能被册封为妃,才赐了一个公主名头!”
吼完这一切,江临风醉笑不止,胸膛起伏:“你让我娶明秀,是丢了一只破鞋给我,让我受尽屈辱,不能抬头做人!”
江川流看了儿子许久,也重重摔了酒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了过去。
“你看看你的鬼样子,还像个人吗?”江川流骂的毫不客气,也说的非常有理:“就算明秀以前是戏子,现在也是公主,如果明秀不是破鞋,能轮到你来捡便宜吗?”
的确没错,多少内阁大臣,都有风华正茂未曾娶妻的儿子,江川流只是二品官员,江临风只是一介武夫。
如果明秀公主是流淌着皇家血脉的公主,轮也轮不到江临风。
也难怪江临风杀掉海无涯的时候,那么下手无情,并不是云无心说的三个和尚没水喝,而是海无涯恭喜过江临风和明秀公主。
这在江临风听来,是海无涯的嘲笑,是把江临风的自尊踩在脚下践踏。
打了儿子以后,江川流长长叹了一口气,说的语重心长:“你只要有了公主的势力,兵部尚书的位置指日可待,那时纵横朝野,谁敢看你笑话?”
江临风不说话,红着半边脸,自顾喝着酒。
江川流为儿子斟一杯酒,轻轻一笑:“你只要给明秀一个妻子的名分……天下美女,任你索求。”
“就算拥有天下美女又怎样?始终是皇帝脚边的活王八。”江临风已经烂醉如泥,说着毫无长幼尊卑的话:“你休了娘亲,自己娶明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