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香消云散
瑟瑟雨香2019-06-10 12:003,155

  玲珑在夹壁墙里,见证了诏狱里的两个审堂。

  一个审堂结束了,独孤虚拿到了江川流的口供,江川流出卖了一切。

  另一个审堂里没有问案子,只有云无心解开江临风的枷锁,陪着垂死之人默默坐着。

  “云无心,我叫你一声兄弟……”江临风苦涩的叹出一口气,原本芳华的少年,此刻像一个枯槁老人:“兄弟,我送你一个功劳,换你一个承诺。”

  “你送的功劳和你要的承诺,我大概已经猜到了。”云无心轻轻低眉,微微一笑,说破江临死的心思:“功劳是江川流和幸王结党营私,密谋篡逆,承诺是我保住你娘亲的性命。”

  刚才眼见着江川流在陷害口供上画押,也亲耳听到他说不想收尸……事到如今,江临风知道,有了江川流的口供,自己一定活不成了。

  将死之人,心里别无所求,只希望善良的娘亲远离这些魔鬼,能得一个善始善忠。

  “你想送给我的功劳,如果是信口编造的,我并不需要。”云无心轻轻叹息,揉一揉额头:“我会尽我所能,救下你的娘亲性命。”

  夹壁墙内还坐着魏九千,当听到云无心居然不要江临风白送的功劳时,顿时倒吸一口冷气,深深凝起眉头。

  如果江临风能供出江川流和幸王结党营私,这绝对是打掉幸王的好机会,云无心这么聪明,为什么却拒绝这种机会,难道他真的在暗地里和幸王有来往?

  江临风听到云无心承诺会救娘亲,顿时眼神中闪过希望,唇角也有了几丝笑容:“兄弟,我是快要死的人了,你不能骗我。”

  云无心轻轻低眉,微微一问:“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心事?”

  问题像一把尖刀,刺痛江临风的心,瞬间两行泪,染湿了伤口,咸涩了嘴唇。

  “兄弟,我好后悔……”当生命走到尽头,江临风泣血而言:“我没有好好珍惜七小妹,如果有来生……如果有……”

  曾经英雄的少年,现在满脸血泪,回首堪堪半生,蠢事做了许多,没有一件值得骄傲。

  云无心递给江临风一条干净的丝绢,低眉轻问:“江临风,如果楚玲珑此刻在你身边,会对你说些什么?”

  想到七小妹如仙如月的美丽,江临风的心底更痛,直到现在也不敢相信,那个写下退婚文书,想要娶公主的人,居然是自己。

  “七小妹会劝我不要放弃希望,好好活下去……”江临风轻轻闭上眼睛,想着玲珑的模样,苦涩的一笑:“可我,宁愿听七小妹骂我一顿。”

  的确,江临风深深迷恋过七小妹,也深深伤害过七小妹。

  一段缘,刻骨铭心,终究没有结局。

  云无心看着江临风悲切的面容,轻轻垂下眉目,他明白,江临风已不再奢求楚玲珑的原谅。

  炙热的爱恋已经化作春雪,美丽过后,终将消融。

  沉默了许久,云无心低眉一笑,深深感慨:“男人对女人的宠爱,应该是纵容,而不是据为己有。”

  这是一句很简单的言语,却让江临风睁开眼睛,愣了许多时候。

  “兄弟,我如果懂得这个道理,绝对不会中了海无涯的蛊惑之毒。”江临风唇角惨白,徒然而叹,如今后悔已晚。

  “世上哪有蛊惑之毒?”云无心轻轻苦涩,低眉叹息:“从来只是自己骗了自己。”

  江临风低下头,回想置疑过玲珑的每一句话,为什么那时候人会如此之蠢?

  蠢的像猪,居然会相信海无涯,怀疑七小妹。

  默默无言而笑,江临风仰头观火,轻轻冷哼:“海无涯,你骗了我,我杀了你,这很公平。”

  笑过之后,江临风狠狠盯着云无心,言语如深潭冷冰:“云无心,一刀结果了我,给魏九千交待,给海无涯报仇!”

  “求死易,求生难。”云无心轻轻一叹,皱紧眉头:“就算你刺杀公主的案子落定,也要等到秋后问斩。”

  云无心明白,江临风此刻想死在自己的手里,是为了送自己一个功劳,报了海无涯之仇,好让自己在魏九千面前好做人。

  江临风明白,云无心不想取这条性命,是为了在秋后问斩之前等待变数,或许能救自己一条性命。

  蝼蚁尚且偷生,谁不想活着?

  可是,皇帝,魏九千,甚至亲爹都盼着自己死,这条命,不是云无心能保住的。

  堂上已经谈论到生死,夹壁墙里的玲珑转过头,不抹泪,亮出皇帝玉佩,冷冷问向魏九千:“我能不能和江临风说几句话?”

  “楚督事有皇权加持,想杀谁就杀谁,当然也可以想见谁就见谁。”

  魏九千点点头,走到墙边,触动墙壁上一块砖的机关,将夹壁墙打开,直通审堂。

  随后,魏九千笑意盈盈的看着玲珑:“楚督事,不着急,老奴在这里等你。”

  夹壁墙大开,玲珑一步踏出去,追到江临风的之侧。

  江临风见到了玲珑,心心念念的七小妹,俏生生的就在眼前。

  江临风的眼神里百感交集,有渴望也有悔恨,有惊喜也有失落。

  一切,都来不及了。

  云无心低着眉目,轻轻起身,回到龙虎书案后,负手而立,转身以背项相对,将此刻的时光,留给曾经生死相依的人。

  玲珑看着江临风,想说千言万语,却只有默默流泪。

  江临风的半张脸皮开肉绽,面目非人非鬼,这么难看的自己,为什么要被七小妹见到?

  想强强撑起一朵笑容,却没想到,江临风一开口就已哽咽:“七小妹,如果……如果有来生……来生相遇,你会认我吗?”

  “表哥……”玲珑婷婷蹲下,宛若一朵梨花,心疼的看着表哥,怜音楚楚,犹如冬雨:“疼吗?”

  “来生,我托世成一条小花狗,不管你认不认我,我都跟在你身边。”江临风闭上眼睛,绝望的泪水断线,悔恨的说出道歉:“七小妹,对不起。”

  “表哥,我不怨你,我从来没有怨过你。”玲珑轻轻牵起江临风的手,晃了又晃,泪水坠落唇角,那么苦涩难言:“你睁开眼睛,好好记住我的模样,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许忘了我……”

  江临风始终闭着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哽咽抽动的唇角,也渐渐安静。

  突然,几股鲜血泊泊而出,染红了江临风的胸前。

  “表哥?表哥?”玲珑狠狠摇着江临风的手,江临风却蓦然倒下。

  “云无心——”玲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扑在江临风身上,尖声大叫,向云无心求助。

  云无心转过身,看到眼前有变数,紧忙一个纵跃而至,凝心观瞧江临风的面目。

  此刻,江临风的牙关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没有半点气息。

  “不好!”

  云无心一声低叹,急忙去探江临风的嘴,想狠狠掰开他的牙关。

  江临风已经僵硬,牙关犹如千年锈锁,怎样用力也打不开。

  “云无心,我表哥怎么了?”玲珑看到云无心的脸色也苍白,心里知道或许永远失去了表哥,顿时泪水模糊了双眼,怜音更加凄惨:“我表哥到底怎么了?”

  不得已之下,云无心只好用出小擒拿的手法,指尖微微错力,摘脱了江临风的下巴,这才能打开江临风的牙关。

  牙关打开之后,一股残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玲珑和云无心。

  云无心取出江临风嘴里的异物,果然是半截断舌。

  江临风……咬舌自尽了。

  曾经满怀英雄壮志的少年,如今已香消云散。

  人已去,不能强留,云无心唯有脱下官袍,盖住江临风的尸首,亦是满眼苦涩,对着七小妹摇了摇头。

  玲珑伏在江临风的胸前,忧忧哀哭许久,哭不尽对亲人的悼念。

  沉默无言时,云无心想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哭得肝肠寸断,痛得撕心裂肺,玲珑觉得自己快疯了。

  弱小的女子,突然起身,抓起云无心的衣襟,娇泪纵横满面:“云无心,你用刑过度,逼死嫌犯,你要如何交待?”

  面对玲珑的凶狠,云无心只有苍白的叹息:“如果你不见他,我或许能劝他回心转意,也许能活到秋后问斩时。”

  让表哥临死前受尽折磨,现在却把一切怪罪于我,玲珑尖声愤怒:“对表哥用刑的,不是我!”

  尖叫过后,玲珑的愤怒无处安放,如仙子般的姑娘,此刻像一个泼妇,狠狠咬住云无心的臂膀。

  云无心任由玲珑宣泄悲伤,忍着被咬的疼痛,不躲不闪,唇角苦涩:“你在男人最难堪的时候出现,这比世间任何酷刑都要痛苦。”

  玲珑听着云无心的辩解,觉得唇间有血,分不清是云无心的还是自己的,只记得悲痛涩于心口,人越来越无力,终究眼前一黑,软软的晕倒在地上。

继续阅读:第二百二十二章 棋逢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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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灯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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