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不知过了几个时辰,大约是茗珥默默将那食盒吃空后又过了几柱香的功夫,捉妖三人组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衣衫褴褛却依旧意气风发的清羽,后头跟着蓬头垢面的紫绡,瞧着似受了些皮外伤。
最后在地上缓缓爬着的是昶依,茗珥揉揉眼,发觉他的尾巴竟又短了一截。
昶依宝宝表示很委屈:原是想领着靠山去收拾那雀妖的——道长到底是个凡胎,那雀妖如今又有宝物傍身,他私以为,道长不是其对手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另一位姑奶奶,分明是位得道的上仙哇,神女哇!没过几招就咯血是个什么鬼?哦,对了,姑奶奶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口中似还念着陌熙帝君的名讳。
对此,他很是痛心疾首的表示:少壮不努力,老来被人揍!这位神女大抵是平时修炼不到家,事到临头念叨战神的名号也无济于事哇!
紫绡内心千万头羊驼奔腾而过:陌熙我去你大爷!
三人便这般逐一被人按在地上摩擦翻滚,临了还是昶依使了个水遁,并着另俩人一路逃回了客栈。
茗珥掩面,有些苦笑不得:“你们这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紫绡不晓得从哪扯了块帕子,哭得梨花带雨,一面哭一面还拿眼风去晃跟前淡定品茶的陌熙。
“我堂堂神女,今日被一只雀妖按在地上打,委实丢人了些。”她顿了顿,泪眼汪汪地望向茗珥,“凡间有句话,打狗还看主人呢!此事,帝姬你便撒手不管么?”
茗珥扶额,“你这比方打的不错——只不过,甚脸面不脸面的,你帝姬我向来是不大看中的。再有,你我身为神族,也不该同它妖族一般见识不是?”
紫绡本欲再劝几句,一旁伤地最是严重的清羽猛地起身,又疼的龇了龇牙。
茗珥稍一斜眼,方觉紫绡手中的帕子,原是打清羽道袍上扯下来的。
她暗喜,心道这二人若再挨几次打,指不定能生出甚生死与共的情谊来。
“道兄受了伤,我这有一味紫金丹,乃我观祖传之物,于道兄伤势有益。”本着不能任那雀妖玩死清羽帝君的心态,陌熙友好着向他投喂了一瓶梵雲山的丹药。
清羽也是个务实的,拿到手便吃了一颗,还咬的嘎嘣脆。
他向陌熙拱手作了一揖,正色道:“多谢道兄!”
茗珥默默拽了拽陌熙的衣襟,小声问道:“那什么紫金丹,好吃么?”她眨眨眼,朝他撒娇,“人家也伤了身子,尊上怎就不投喂几颗呢?”
陌熙眉眼一皱,从袖中掏出一粒予她——并非是他吝啬,只不过这紫金丹是他座下二弟子颜陆所炼。
颜陆是个实诚孩子,又是个有强迫症的。因他厨艺了得,故而专司后厨膳房之事。怎奈炼丹是梵雲山诸弟子的必修课,旁人也就罢了,偏这颜陆在膳房待的久了,添了个凡是入口的东西均要讲究个色香味俱全的职业病。这紫金丹便是他的杰作,适口性极佳,药性也极好。
陌熙深怕自个儿一个走神,茗珥能将所有紫金丹给吞了。
“就一枚?”茗珥伸手去翻他的袖子,“我分明瞧见你给了他整整一瓶!”
陌熙抓过那双不安分的小手,好生哄着,“一日一枚,吃多了于你身子无益。”
她哼了声,扭头去拉紫绡。
“我中午想吃葱烧海参,烤八爪鱼,哦哦,还有葱油芋艿。”
“好勒!”紫绡应了声,稍梳洗了番,便一头扎进了后厨。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端了几碗新炒的脆皮花生来。
给了陌熙一碗,清羽一碗,剩下的四碗便都摆在了茗珥跟前。
昶依哀叹一声,眼瞅着便又要化了原型满地打滚。
“尊上碗里的,匀一些给你便是了。”
闻言,陌熙将碗挪了挪,道:“我不爱吃这个,都给你。”
茗珥原道他是同昶依讲的这话,抬眼却见跟前又多了一只碗。
她朝陌熙眨眨眼,乐呵呵着笑纳了。
昶依只觉内伤又重了些。
同座的清羽见状,好心着分了他十颗。
在座的四人,除去茗珥同陌熙,其他二人均是首次得尝紫绡的手艺。清羽尚还端着些,不过是多食了几碗饭,昶依则惯是没脸没皮的,愣是将那只盛海参的盘子舔下来一层釉。
茗珥盯了他许久,思忖着下次开饭还是莫要叫上这只贪吃蛇的好。
散了席,陌熙上街去买糖炒栗子,茗珥便只管卧于榻上瞧话本子。
瞧至一半,房中忽地飞进只紫银灵蝶。
茗珥用扇贝壳想想都知道它是来寻哪个的,伸手指了指对面厢房,“那条小灵蛇住在对面厢房,如今大约正在午憩。”
灵蝶在屋外绕了几圈,便悄咪咪地飞走了。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有人来敲茗珥的房门。
她懒得起身,挥手将房门打开,却连眼皮都不带抬一下。
来者一袭青衣,面若冠玉,紫眸魅人,不是云峥是哪个?
“这位美人儿,我们可是在何处见过?”
茗珥皱眉,这声音,似是耳熟的紧。
抬眼,一愣。
“我了个大操!云峥你个没良心的竟还知道出来蹦跶?”
“云峥?美人儿你可是认错了人罢?”跟前的男子低笑了声,一双凤眼半眯着,显得尤为好看。
茗珥细打量了他一番,蓦地记起此时的云峥理应还未恢复灵识来着。
“咳咳。”她稍平复了下情绪,浅笑了笑,“确是我错认了——公子与我一位故人,着实有几分相像。哦,对了,公子,是来寻人的?”若她料得不错,方才那只灵蝶,应当是他的。
“非也,非也,小生一路游玩至此,曾于街上偶然得见姑娘,只觉面善的很。今日冒昧来访,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跟前这人尽是酸腐书生的做派,茗珥只觉自个儿的牙都快被酸掉了。
她颇为鄙夷着瞪了他几眼,又默默往后挪了几步。
“哇,陆轩庭你个没良心的还晓得赶来捡我的尸骨?哎,不对,你杵在帝姬门口作甚么?”
昶依睡到一半,本想着出个恭,推门便瞧见好基友陆轩庭倚在对面厢房门口,背影很是妖娆撩人。
他心道不好,这厮多半是四处惹桃花的老毛病又犯了。
茗珥绕过杵在门口的陆轩庭,朝已然吓得魂不守舍的昶依摆摆手,道:“这厮大抵是来寻你的。只因无意窥得本帝姬的美貌,故而多番言语戏弄——好在眼下我家夫君不在。可你若再不将他挪走,只怕……”
话音刚落,昶依便屏着一口气将陆轩庭往自个儿房里扛。
“哎,不是你放我下来!哎,美人儿,你原已嫁了夫君?啧啧,不只是哪家的混账东西,竟糟蹋了如此美人!”
“她家夫君是曾经的战神,如今的陌熙帝君。”
“……”
待对面阖上了房门,茗珥还能听见隐隐传来的抽泣声。
她轻叹口气,思忖着该如何解了陆轩庭身上的离魂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