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熙见她面色不大好,好心关怀道:“可是方才吃撑着了?”
“不好,帝姬这是旧疾发作了!尊上,此番你同帝姬下山,可有随身带着六叶泽芝?”
陌熙张张嘴,面色愈发阴郁起来。
他先前只知茗珥身子孱弱,需得进食六叶泽芝滋补,却也并非是顶要紧的。可如今看来,从前怕是他大意了。
“在,柜,柜中的那只锦绣云纹包袱里。” 头疼地厉害的茗珥挣扎着喊出这几字,随即两眼一黑生生疼昏了过去。
“帝姬!”紫绡惊呼了声,伸手去抱她。
一同伸手的还有陌熙。
他顿了顿,低头瞥了眼那双不安分的小手。
紫绡浑身一哆嗦,猛地缩回了手,生怕动作慢了小手就被人砍了。
陌熙将茗珥抱到榻上,喂了她几口六叶泽芝绞出的汁水。
他立于床边盯了许久,见她并无多少醒转的迹象。略一思忖,便也脱了袍子上榻。
不远处巴巴望着的紫绡捂嘴笑了笑,随即阖了房门离去。
倒是一旁咯血倒地的昶依闻着一股奸情的味道,愣是硬撑了爬了起来。
他扭头,望见正在脱鞋袜的陌熙,又瞧见榻上阖眼躺着的女子,一时百感交集:如此寒气逼人的夜里,他晕了也有一盏茶的功夫了,怎得这屋里的一个两个上神,尽顾着自个儿双修,也不晓得来扶他一把,盖个被子啥的。
他将蛇尾一收,兀自盘坐在地上,暗自打定主意:今个儿若无人来扶他,他索性便不起来了。
陌熙听见动静,眼皮也不带抬一下,翻身上塌。
“咳咳。”昶依故意咳了一声,正欲开口说些什么,一抬头却见陌熙一手扶起茗珥,正在给她输灵气。
他一愣,屁颠颠着凑近瞧了瞧,道:“这位神女面色不大好,怕是身患何不治之症罢?”
见陌熙不吭声,他便又絮叨了几句,“原瞧着这神女脾气不大好,如今想来倒也难怪。啧啧,白瞎了这么好看一张脸,竟是红颜薄……”
“闭嘴!”陌熙低斥了他一声,硬是将那个命字堵了回去。
昶依识趣着闭了嘴,便只乖巧盘坐于一侧疗伤。
约摸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渗了一身冷汗的茗珥缓缓睁了眼。
她抱着被子,包了包眼泪,不由分说地往陌熙怀里钻,“尊上我冷。”
陌熙面上一热,脑中闪过男女授受不亲六字,却又不自觉着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嗯……对此陌熙表示,他的手有他自己的想法。
茗珥方才醒转,脑子有些混论。她只觉周身冷的很,便一味往暖和的地方靠。她又觉似有何处不妥,琢磨了半天却没能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打了个哈欠,只觉眼皮重的很,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便安心阖眼睡去。
陌熙瞧她这般从容,便也愈发从容地跟着睡了过去。
俩神一蛇便这般共处了一夜。
翌日,受了伤的昶依是被疼醒的。他委屈巴巴地望了眼榻上,扭着被人砍掉一块的小尾巴,溜往厨房寻吃的。
院中拎了盒吃食的紫绡见着他,眯了眯眼,“哟,还活着呢?”
她一手揪了他的蛇尾,将他拎了起来。
“我家帝姬同尊上可曾醒了?”
昶依眨眨眼,道:“未曾。”
他埋头瞧了瞧紫绡手中的食盒,大喜。
“啊!有好吃的!”
她慌忙重将他丢回地上,又捂了捂手中的食盒。
“这是我家帝姬的早膳。”
昶依委屈着包了包眼泪,开始满地打滚。
“啊我不管我不管!人家只是条灵蛇啊,人家还没有一万岁,人家还是个宝宝!被揍没人帮,咯血没人擦,倒地没人扶,受伤没人疼,如今连口吃的也不肯给!”
“嘘,你小声些,莫要扰了我家帝姬休息。”
言罢,她又从食盒里拿了只红糖包递过去。
“帝姬不大爱吃红糖馅的,可偏巧这又是封县特产。我原想着给帝姬尝个鲜,不如,就便宜你了。”
“好勒!”昶依一口咬住那包子,头也不回地溜了。
“唉,都这个时辰了,帝姬怎得还在休息。”
待昶依爬远了,紫绡悄咪咪地趴于窗外瞄了瞄,见屋内二人并无甚动静,确是未起身,只好又将满满一食盒的吃食拎回厨房,仔细隔水温着。
先前她在四重天上为司膳仙子时,却无如今的仔细与耐心。天君那个糟老头子,坏得很。为平定魔族叛乱,竟盘算着将她以天族帝姬的名义嫁与魔尊。好在那魔尊是个拎的清的,非但没应下此事,更助她顺利脱困,成功摆脱天族的看守。彼时,她原想到处游戏人间来着,却不料被魔尊一脚踹到了赤水,玄武水君家那位小帝姬的住处。
好在她水性颇好,本欲扑腾上岸找魔尊算账来着,谁料那厮竟又捆了块千年玄铁在她身上,重的她直不起腰来,又封了她全身术法,连搬个救兵的机会也没捞着。
紫绡便这般在梧桐宫外飘了几日,待到第四日,被出门溜鱼的茗珥捡了回去。
彼时灵台一片混沌的紫绡,迷迷糊糊地喊着清羽帝君的名讳。
那几年茗珥掉进凡间情爱话本的坑里出不来,便自动脑补了一出“心悦君兮君不知,自挂东南枝”的大场面。
对此,紫绡表示很无奈——她确是爱慕清羽帝君来着,却也不曾到了要殉情的地步。悠悠几十万载,她还能吊死在这么一颗歪脖子树上?
她昏迷时想着的,不过是如何将那魔尊宰了煲鱼头汤罢了。
屋内,茗珥盯着近在咫尺的那张脸,一骇,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又晕了过去。
哪个能告诉她昨夜是个什么情况?她依稀记得自个儿犯了病,而后两眼一黑,再睁眼便是如此不成体统地缩在陌熙怀里。
她又偷瞄了几眼,见二人内衫齐整,松了口气。
所幸,不过是搂着睡了一夜罢了。
陌熙见是她醒了,脱口便道:“醒了?感觉如何?”话毕,方觉有些不妥,又道:“这个时辰该是饿了罢?洗漱一番,下楼用早膳。”
茗珥摇摇头,抱过被子蒙了眼,轻道:“脑瓜子涨得疼,容我再睡会儿。”
陌熙念她方才大病了一场,便也不拘着她起身,只管自己收拾齐整了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