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砰然一动。
我从来没听他对我这样说话。
这样温柔的语气,这样温柔的眉眼。
我心里喜悦,歪头一笑,“所以,你是打算把这饭店吃打烊了再走吗?”
他像个小孩子,“那又有什么不行?”
我没辙,“你高兴就好。你高兴了,把这店买下来都没问题。”
他捧着精致的小瓷碗,看也不看我,“我为什么还要买?这店本来就是我的。”
额。
我被他的财大气粗噎得顿时气短。
“你有钱你牛,你有钱你就是大爷,你有钱想吃啥吃啥,想怎么吃就怎么吃!真是跟有钱人没法说话!”
我愤愤不平地瞪着他,“你从出生就衔着金汤匙,一路顺风顺水、高歌猛进,创立扩大了今天的易市传媒帝国。恐怕你的字典里,除了钱,就是钱,根本就没有挫折两个字吧?”
“有的,不但有挫折,还有认命。”
他拿起了纸盒里的纸巾,斯文地擦了擦嘴,“温白,每个人都有他的命。以前我不信,我只信自己,但世间事让我不得不信。每个人都有他的命,谁都走不出去。只能认命。”
他的黑眸深沉,如浩瀚的海,我心里骤然一软。恍然想起了我和何聚郄,想起了何聚郄去世的那一幕,又想起了吴凯之,最后,脑海里的画面却停在了这一刻。
以前,我也不信命的。
就算在最艰难的时候,何聚郄死的时候,我也没有狂哭不止,但也是差一点想过死。让我支撑下来的,就是不认命。
跌倒爬起,有什么大不了。
我笑了笑,“这不像你。我以为你无坚不摧。”
他哈哈大笑,“能得你这样评价,也不错。那么,请你记住,我的无坚不摧。”
后面去看了电影,去逛了街。
他很耐心,陪着我从主城区商业街的第一家店,逛到了另一个城区地下街的最后一家店,没有一丝不耐烦。我去试衣服的时候,他就坐在沙发上,随意翻着店内的宣传画册,还会给我参考,“这个款式不错,让店员找出来,你试试。”
就连店员都在夸他,“小姐好福气,先生有钱又帅还体贴。”
我噗嗤一笑,“这么会说话?这商场不会也是靳氏旗下的吧?”
他说:“猜对了。这确实是我的产业之一。”
提着大包下包,从易初国贸里出来,已经是满天星辰。
他送我回家,我这才想起来,我们都没吃饭。他看了看表,干脆系上了围裙,进了厨房,给我做了一顿美味的夜宵。
今天,我和他经历了许多的人生第一次。
比如,第一次陪我耐心的逛街;第一次给我做饭;第一次陪我看电影。
我吃着黑椒牛腩面,满足地一直在夸他,“靳总真是,轻易不动手,一动手便要叫人惊艳。”
“一碗面而已,不至于。你要爱吃,以后机会,”他想起了什么,顿了一顿,“机会多的是。”
其实我已经感动得都要哭出来了,但面上却还是笑嘻嘻,“真的吗?”
他伸过手,帮我将耳边的碎发捋至脑后,灼热的眼神一直笼罩着我,笑容有些意味深长,“真的。”
我抬起眼,期待地看着他,“靳湛言,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他眨了眨眼,温和地点了点头。
“好。”
答应我的第二天,他就出了院。我还有些担心,特意去问了大夫他的情况。因为是靳湛言的私人医生,大夫对我很警觉,“很抱歉,我们必须对患者的情况保密。就是家属也不行,何况您还不是他的家属。”
我悻悻而归。
出院的时候,看他亲自开车。我悬着心终于放了下来。
之前他病重的时候,总是随身带着司机的。亲自开车就说明,他的身体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在他的一再要求下,我也从原先住的别墅里搬了出来,搬进了他离靳氏很近的单身公寓里。
说是单身公寓,套内面积也有一百二十平,位于CBD八十层的中央郡顶楼。从全玻璃幕看夜景,整个城市霓虹成海、车水马龙,大千繁华俯瞰眼底。
大概是年关将至,他特意减少了工作量,每日只有上午去集团处理工作。下午就在家里休息。说是休息,其实他也没闲着,拉着我去超市买年货。
大红色的床品,大红色的桌旗床旗,他丧心病狂到就连窗帘都要买大红色的。我真是要不认识他了。
他的性子冷淡,无论是之前的小公馆,还是我来之前的这个公寓,装修风格都走的极简风。所有的家具一概深色系,一进房子就感觉到处冷冰冰的,毫无人气。
这一下就转变成大红大花,我一时间还不太能适应,“我说靳总,您这是女儿要出嫁啊?到处这么喜庆?”
他正捻着真丝的“花开富贵”床罩,耐心听导购小姐讲解,听我如此说,转过了头来,笑,“过年么,热闹一点,增加气氛。”
毕竟是他的房子,他高兴就好。
我也就没再多说,随了他。
这一场伤病,让他宛如变了个人。之前在小公馆,我给他做饭他还挑三拣四的。这段时间,他日日陪我进厨房。
他穿着休闲的家居服,系着围裙,利落地摘菜洗菜切菜,将菜下锅,动作娴熟而潇洒。明明是烟火气的家务活,愣是被他整出了偶像剧的即视感。
大年三十那天,一向勤勉的靳大总裁居然连集团都没有去。依旧起了个大早,晨练之后,一个人去了超市,买了一大堆菜。等我起床,洗漱好,吃过早饭,看他连饺子皮、饺子馅都准备好了。
我下午有油画课,收拾东西准备走人。却被他拉着,一定要一起包饺子。
我拗不过,只好给学生一个一个打电话,将课程取消了,站在流理台旁,陪着他包饺子。
他的五指纤细修长,一捏就是一个漂亮饱满的饺子。我许久没有包饺子了,不是馅儿放多了捏不住,就是馅儿放少了饺子太单薄。他淡淡地瞥着我的手,一脸鄙夷,“林温白,不是吧?你长这么大了,居然不会包饺子?”
我脸一红,“谁让你的皮儿擀得这么薄!”
“唉,你呀。”他笑着摇头,走过来,双手拢过我的肩膀,就将我圈在了怀里,他身上依旧有淡雅深沉的柏树香,也淡淡地包围了我。
我心砰然一动。他俯下`身,偏过头,呼气轻轻呵在我的耳边,就着我的手,将那晶莹玉润的饺子皮用力一捏,一个饱满漂亮的饺子就完成了。
他声音低沉,蕴含笑意,“很简单。你个笨蛋。”
我就瞪他,他不理我,我干脆上了手,他笑着将我的手拉开,竟然还在发号施令:“包饺子,继续。”
两个人包了半下午,包了整整两百个饺子。其实一时半会也吃不完,全被他塞进了冰箱里。吃过了饺子,春晚正好开始,他还在厨房洗碗。
我不想他错过,便去厨房叫他。靳湛言正站在洗碗池前发呆,手撑着流理台,背对着我,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想吓他一吓,遂蹑手蹑脚地过去,一下抱住了他。
他转过身来,也抱住了我,眼神灼热,也带着悦然。
我仰起头来,笑眯眯,“你想什么呢?”
他的大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在想你。”
我说:“我就在家里,你还想我?”
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刚才洗过碗,满手油腻。用洗手液洗手,那种很浓的饭菜味还是消不掉。我搓了许久,可这味道很顽强,怎么也不肯离去。我就想到了你。”
我不开心,就要去掐他,“你是说,我跟这味道一样,像个牛皮糖,让你甩不掉?!”
他嘴角一弯,淡淡摇头,“我从没有为一个人做过家务,更别说为人做饭洗碗。以前觉得这种工作没有技术含量,那是保姆才会做的事情。可和你在一起,竟觉这种事情也有趣。手上的味道就像你,带着一股子不服输的尽头,带着世俗的烟火气。”
“这话我爱听。”
他说,“所以,这是你的味道,这是人间的味道。”
他从没向我说过任何情话。
这样的情话,我都是第一次听。
却很是受用。
逍遥的时光里,日子过得飞快。眼看着就要到我的生日,其实我自己都不太注意了,他却偏偏拉着我要去珠宝店量尺寸。毕竟结婚才用得上五金这类的物件,我满心欢喜,以为他是要向我求婚了。
但他没说破,我总不好细问。也就跟着他去了珠宝店。
却原来是量项链。
晶莹剔透的白玉,琳琅璀璨的白金,雕工繁复优雅的坠子,漂亮得不似手工。
他捻着那坠子,将链子摊平在手上,揽过我的肩膀,就将其戴在了我的脖颈。
“一直想给你买这个,但没量尺寸,不知道上身什么样。“他的手揽着我的肩膀,温柔询问,”喜欢吗?”
我看着镜子里的模样,是真的好看,点头道,“喜欢。”
其实,只要是他送的,我都会喜欢。
从项链专柜离开,路过戒指的橱窗,我不由驻了足。
导购小姐笑眯眯地上前,对我们道,“一看二位郎才女貌,就是佳偶天成。结婚的话,选择这一款最合适了。这是我们新上的love line系列,由现居米兰的华人设计师Elizabeth Xue设计,全世界只此一枚。意寓着独一无二的爱,love line的意思是二位自牵手之日起,便彼此绑定了一辈子的幸福。”
“要不要我拿出来,小姐试戴一下?”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导购已经打开了橱窗的锁,戴上丝绒手套,将那枚戒指戴在了我的手指上。
“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