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进一个漆黑的大厅,推开门才能看见大厅,薄纱一般的月晖铺洒进来,能看见大厅中间是一个绘满地图的地毯,还有隐约可见的人影围绕着盘腿坐于四周。
“坐吧。”
漆黑的大厅里,上首传来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正是洛川川北五省的大查柜——铁拐李。他似乎肺不太好,据说受过重伤,只听他咳嗽了两声说道:“你们来的正好。”
竹叶青和钟鸣上人恭敬的朝四周行了一礼,盘腿坐在地毯下角。
只听一声极其轻微的风响,随即地毯上一盏油灯应声点亮,羸弱昏黄的光线在地毯上照出了一个圈,竹叶青眯着眼一看,“洛川”、“河西”等几个稍大的黑字一目了然。
他心里暗自捉摸,果然是关于最近的那个传闻,据说吉祥楼派去清洗叛徒的账房死了。
黑暗中坐于上首的大查柜又咳嗽了两声喘着气说道:“在座的都是川北五省的分号东家,咳咳……我召集你们九星齐聚,有件事……咳咳……有件事要说。”
竹叶青坐直了身子,竖着耳朵细听,他之前在西梁内地要塞留山郡做采办,因为工作得力,被高层提拔做了分号东家。这次总抓川北五省的大查柜亲自主持,说明洛川一代的事情已经不能等闲对待了。
竹叶青一年前策反了一名西梁州府要员,并顺藤摸瓜和一名潜逃西梁的北齐叛将取得了联系,得到了北齐最新边将调任的名单和军队动向。加上几年之前成功传递了西梁虎牙关至狮头岭一代的布防图,映证了潜伏北齐的“鸦巢六老”的情报真实性,成为了吉祥楼的后起之秀!
作为年纪轻轻的分号东家,自然有些春风得意,所以头一票买卖关乎今后在楼里的声望。
“第一,洛川、河西两省的谍网今后由竹叶青和钟鸣上人作为分号东家主抓。”
钟鸣上人是“罗汉堂”的人,也被调配过来,是吉祥楼极少出现的情况。黑暗中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似乎都带有一些疑问。
竹叶青能感受到一道道目光望着自己,他心潮有些起伏,按耐着朝四处又行了一圈礼。
“另外,之前上头派了一个叫钱无庸的账房去核实申字房贵宾的消息,据说当年的采办‘乌鸦’还在洛川,钱无庸遭了毒手,被人用指劲打断心脉。消息来得很杂,但是楼里的推敲,似乎钱无庸死在自己的绝技‘寒冰指’之下,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
周遭模糊的轮廓又高低不一发出窸窸窣窣的低语或者吸气的声音,都听出言语中传达出来的深层含义。
大查柜有些气喘,他费力的咳嗽了两声,显得有气无力:“查账就是查账,可是姓钱的手伸得太长,有风透过来说他在洛川河西两省,安排了几次暗杀,弄得满城风雨,惊动了朝廷,甲字房传来信儿,平策处派了一个洗心院的督查已经到了洛川。”
“洗心院是大雍稽查百官的内务衙门,到洛川干什么?”竹叶青身边传来钟鸣上人的疑问。
“干什么?太子刚死,洛川河西四省就连着出了命案,派向洛川查案的这个洗心院的人……咳咳……保密级别极高,说是太师亲自钤印委派,可想而知里面的文章不是那么简单的。”
“大查柜,不能听风就是雨,贵宾的情报自然重要,但是地方上的风声也要参照对比,洗心院的人怎么突然把矛头对着我们了?前线缉捕间谍按理不是应该有军参司和靖安司派人查吗?”
钟鸣上人带着有些不可思议的口气,还是将大家的疑问问了出来:“一个局外人伸手地方肃敌反间,我怎么都觉得有点驴唇不对马嘴的,我们是不是太小心了?”
“就是因为太不小心了,才搞的这么难堪!”大查柜猛地抬高了语气,紧接着又猛咳了几声继续说道:“我们不是杀手,是买卖人!掌柜的一再强调:万物速朽,唯利益永存!这也是我们吉祥楼纵横乱世这么多年的依仗!”
大查柜说道这里语气骤然一顿,心里却对大雍朝廷密派洗心院督查去洛川的动机产生了一丝惊醒:难道……是因为太子?太医蒋春来已经自杀了,按道理应该没有破绽了呀。
竹叶青听到这里眉头皱了皱,分舵堂口定点驻扎关隘冲要州府,采办作为潜伏行动的一线人员渗透穿插,直接和地方的分号东家对接。账房主要负责内务,清理叛徒、执行惩戒、掩护撤退、提供参议谋划,怎么会干“跨行”的事儿?
“先不管其他,钱无庸的死因蹊跷, 你们这次先不要着急,探探风声,如果找到钱无庸的几个窝囊部下,悄悄带回来,带不回来就抹了,不能再有乱子。”
钟鸣上人沙哑低沉的声音稳稳传来:“回头就吩咐下去,只是……这次不通过账房那头吗?”
漆黑一片,只有地上的灯火微微晃荡,依稀看见大查柜脚边有根通体黝黑的拐杖,透着微微的光。
竹叶青知道大查柜是东南分舵的“十老”之一,大雍和西梁交界的前线五省的渗透、情报、商会流通、开办学舍寺院、甚至可以联系贵宾,都由这个老者负责,可谓一方职责总揽总调度。
大查柜喉咙里长长喘了口痰气:“不了,账房那头目前有大事要做,估计……是要变天了。”
竹叶青还在想着,就听见大查柜咚咚咚的拐杖拄地的声音:“我早就说过,现在各国暗潮涌动,政策、情报监管也越来越严,诸位各司其职,不要为了点功劳你争我抢。”
他又是猛地一顿拐杖,沉闷的声音将烛火都震的一颤:“钟鸣上人。”
大和尚低低的回应了一声。
“楼里的人说那个姓钱的账房精通寒冰指,善抢攻,身手了得。我想问的是……那个叫‘乌鸦’的采办……他的功夫手段如何呢?你和他是同门,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