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叶青这才知道那个叛逃的‘乌鸦’原来和大和尚师出同门，难怪专门将这个人调配过来。
“楼里的规矩，师兄弟之间互不打听试探。我练的是‘大摔碑手’属于佛门功夫，拍砖裂石是少不了的，但是我看过他练功的器具，是刀桩和木人桩，形式各异，据我揣测应该是走的是拆招游斗的路子。”
他顿了顿，寻思了一会儿说道：“不像是指劲功夫呀。”
“不是指劲？”大查柜重复了一句，似乎更加的存疑，便继续问道：“那他这个人呢？给你的印象如何？”
“‘乌鸦’这个人……”钟鸣上人沉思了一会说道：“当时楼里修习倒是交往过，挺木讷的一个人，看着倒是没什么过人之处。”
说到这里另一个女人的声音飘然而至：“我倒听他师父点评过这个人，说他奇谋为长，运筹谋划优于功法，还说他沉默寡言，城府极深，是个帅才呢。”
大查柜咋了咂嘴，似乎也在沉吟思索：“不露于外，韬晦藏拙。不过我看过他几次任务的卷宗，从他手里出来的情报极少出差池，看得出来做事谨慎，是个精明强干的货色。可惜了。”
竹叶青这时候插嘴说道：“我倒是有所耳闻，他在梅州军中任职期间，情报精准，且善于分析，最难能可贵的是多年潜伏连他的手下伙计厨子都极少和他见过面，任谁问起都说不出相貌年龄，小心到这个地步现在想来委实可怕！”
大查柜接口说道：“要知道当时他的情报作为大雍西进战略的重要依据，一度作为总账参赞分析的首选。不能小看啊。”
黑暗中另一个阴测测的声音若有似无的飘来：“区区一个采办，竟然敢背叛反水，恐怕背后还有高人呢。钟鸣和尚这前言不搭后语，一下说他木，一下夸他精，情分想必是有的吧。”
“唔？”大查柜语气阴恻恻的，却隐隐带着鼓励：“秃鹫这话说的我听不懂了，这里谈话不要指桑骂槐。”
“嘿嘿，”叫秃鹫的人干笑了两声：“大查柜别动怒，要知道，太子当年是在洛川巡视回去后就得病的，如今太子前脚见了阎王爷，宫里后脚就派个洗心院的人来查什么案子，我看都是故布疑阵。”
“你是说……大雍的皇帝老儿对太子的死因有疑问？”
“这个谁知道呢，但是这个‘乌鸦’据我所知是半道出家，被他师父‘青衣秀士’在幽山郡救回来的，本就就不是我们楼里的家生子，外人，不足信。”
大查柜在黑暗中没有一丝声息，仿佛没有这个人似的。
那个外号秃鹫的人说话尖尖的却冰凉刺骨：“我怀疑咱们的船漏水了。洛川不是无缝的蛋，招苍蝇。”
“卧底？”大查柜吸了口凉气，这个意外之语让他也觉得有些后脊发凉，有件事他没敢在这里说，他组织这个机要会议之前，楼里专门邀他参与了一次问询，主要的中心围绕在五年前太子巡视洛川的事情。
五年前他参与了一次极其机密的任务，因为有可靠情报透露，太子赶赴东北视察灾情是假，其真正目的是到洛川主持前线的谍报工作。
于是大查柜在内的几个高层被要求参与的这次任务目标，便是秘密刺杀大雍太子，引起大雍内乱。那次行动的代号叫：栋梁拆。
大查柜的任务很简单：外围清扫，排除所有可能接近的人物。可是核心任务的执行连他都没有资格参与，可想而知任务之机密到了何等程度！
但是”栋梁拆“这个任务最后的归档定性是：失败。楼里对此也是三缄其口，没有任何风闻，封闭的极严。
可是一种阴谋论却无风起浪的传了出来，栋梁拆失败就是因为楼里有人走漏了风声，但是高层乃至专门内部督查的账房都没有丝毫举动，让他觉得蹊跷异常。
自从新掌柜接管吉祥楼生意，短时间内迅速接纳了一大批能人，而且背景极其复杂，将原来人员结构极其精简的配置一下子增加了几倍有余。设立了四大堂口，分别覆盖寺院、商会、江湖帮派、学院，可谓无孔不入。
总账们多次建议，不能这么迅速的扩大编制，防止有人“凿壁偷光”，可是神秘莫测的掌柜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开始大肆清洗吉祥楼内的“老人”，一时间弄得吉祥楼的高层人人自危。
仗义执言的几个”老人“曾经提醒过，五年前洛川、河西的那次清洗行动，大雍打的是肃清敌国间谍的旗号，可清理的重点却有意无意的针对吉祥楼的谍报网络，已经敲响了警钟，吉祥楼是天下第一大情报机构，要是被人潜伏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大查柜仔细联系了一下这两桩事情的先后，五年前清洗谍网，五年前太子暗度陈仓赶赴洛川……他将心底那份惊人的揣测又品味了一番，随即茫然的又陷入沉思。
“账房那头就没有查查他们的师父？”秃鹫若有意若无意的点出“他们”，似乎将钟鸣上人也包含在内。
这时钟鸣上人有些不悦的插口反唇相讥：“秃鹫高才，要不你来查查？听说你在北齐的时候差点让人连锅端了，也是可信的紧呐，贫僧倒也愿意帮你查查。”
那个叫秃鹫的人曾经是北齐卫安城的分号东家，因为好色漏了马脚，幸好及时杀人灭口，依靠楼里的力量将案子生生捂了下来，死了一批手下，是件极其丢脸的事情，此时被人叫破，他怒由心生，杀心顿起。
只见地面上烛火猛地倾倒，秃鹫高大的人影已经欺进大和尚面前。
黑暗中衣袂带风，人影交错，两人不顾周遭已经贴身打了起来。
这时黑暗中传来呜呜的破风之声，两枚暗器分打两人关节要穴，尽管漆黑一片却认穴极准，一前一后的发出又几乎同时打中！劲道准头令人咋舌！
钟鸣上人和秃鹫都轻声叫唤了一下，人影瞬间分开，都揉着自己的手腕腿膝忍痛不言。
“小孩子吗？屋里斗？”大查柜拄着拐棍站起身子，往前走了几步，却还是保持在灯烛的光圈之外，只能依稀看见衣袍的下摆。
竹叶青在旁边静听，暗器的方向是来自上首，应该是大查柜的方向，“弹指惊雷铁拐李”，原来精通的是听风辨位的暗器功夫。
“这件事情我决定了，秃鹫你也带人去一趟洛川，就专门找那个‘乌鸦’吧，带回来审审。”
秃鹫阴测测的奸笑了两声，似乎是故意让钟鸣上人听见。
“另外，竹叶青和钟鸣上人，你们俩要配合好，先把屋子打扫干净了才能安心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