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结案
冷嘲2019-01-11 14:233,710

  古洋茶座的案子陡然转了风向,原本秘而不宣的情节,仿佛一夜之间传的街头巷议沸沸扬扬。

  “听说了嘛,听说了嘛,西头新店老板,姓钱,死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大爷从腰后掏出烟杆儿,一边摸出一个火镰却不着急,瞪着眼睛冲着一桌闲谈的茶客抖落着消息,却引来一阵的嘲弄。

  “我操,我当什么事儿呢,早知道了。”坐一旁手扶茶碗的黑脸胖子大手一挥:“几天前的事儿了,现在拿出来说。”

  老大爷歪着嘴角笑了笑,将荷包里的烟叶让了一圈唯独到黑脸胖子那里就收了回来:“那你知道里面的玄虚吗?”

  黑脸胖子嘬了口茶,哆的放下茶碗:“嗨,劫财害命,”随即扫了周围人一眼:“你问问他们,谁不知道啊。”

  这回老大爷可乐了,大咧咧朝旁边一坐,翘起二郎腿,一边慢悠悠的用火镰打着火,一边说道:“要我说你老黑子一辈子苦力的命儿,要是这么简单,怎么现在才传出来?劫财害命?怎么没有描像?海捕文书呢?”

  周围人一下子被老大爷吸引住,都嗡嗡嘤嘤的议论开来。

  嚓的一声轻响,伴随着一阵浓重的烟,老大爷享受的深吸了一口,慢慢将空中的烟雾吹散,声音压得低低的:“根本不是劫财害命!”

  黑脸胖子皱了皱眉,跟着周围人都把脑袋凑了过去:“哟,刘爷知道?”

  老大爷吧嗒吧嗒的吸了两口,眯着眼睛拿烟杆朝黑脸胖子背后指了指:“那是对面的探子!给人杀啦!”

  “探子!”

  “嘿!还真有胆!”

  “谁杀的呀!”

  老大爷将烟杆换了个手,右手伸出两指:“那个古洋茶座的老板被人用手指头在胸前捅了俩窟窿!”

  “喔——”的一声整齐的低呼,众人都被老大爷的“消息”吸引,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俩手指头。

  “那血!嗬,满地都是!心都给捅开花啦!”

  “真的假的!我不信!”黑脸汉子脸上挂不住了,一口否决:“手指头能把心给捅了?都是肉做的,我就不信谁的手指头是他妈铁打的不成!”

  “你看——我就知道你不信!”老大爷眼睛一瞪,不屑的哼了一声:“东门的胡子头儿,认得呐?你问问他去,尸体就是他发现的——”

  老大爷最后拖了个长音,心满意足的裹着烟嘴又是一口猛吸。

  ……

  与此同时,布政使司衙门里孟怀清正托着腮斟酌着,一旁的司徒朗直勾勾的看着他。

  过了好半晌,孟怀清才认真的问道:“你确定?”

  司徒朗沉沉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首先这个案子有这么几个疑点。”

  他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为什么尸体在木盆里。”

  他继而解释:“身体受到重创致死,气血凝结,身上就会出现斑纹,时间长了就会发紫发黑,所以凶手特地补了一刀,让我们一眼认定死者死于刀伤,尸体浸入水中,血液流出,斑纹不显。”

  孟怀清眯着眼看着门外明晃晃的日头,面无表情的说道:“继续说。”

  “我仔细查了死者的尸体,内劲探查开始没有发现端倪,后来仔细一看,死者刀伤附近还是有轻微的淤紫显现,的确是指印。凶手用指力震断钱无庸的心脉,然后伪装现场。吸引兵马司的巡夜过来后,偷偷潜逃。”

  “为什么呢?说不通啊?”孟怀清咋了下嘴,换了个坐姿问道。

  “因为凶手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杀人的手法。”

  孟怀清沉吟了一下问道:“那你看……”

  “我认定钱无庸是个间谍!”

  司徒朗坐在阴影里,双眼宛如古井一般深邃:“他双手指节粗大,老茧极厚,丹田、气海、神阙诸穴畅通光滑,嘿嘿嘿,这年头生意人功夫都这么好的?”

  孟怀清捻须不语,前线谍影又起,预示着什么不言而喻。

  司徒朗继续说着自己的推测:“而且练指、练掌之人必练内功,既然有人能轻而易举的一招杀死钱无庸,可见凶手一定比死者武功高得多!”

  “哼,淮州还有这么个大高手。”

  “但是我想不通的是凶手的动机,”司徒朗眼皮翻了翻,仰着头叹了口气:“死者身为间谍,如果是来实施暗杀,怎么也不会在官府眼皮子底下开店。再说他被人一招了账,手艺上也没暗杀的资本啊!”

  “有道理,既然是卧底间谍,不会这么招摇。”孟怀清点头赞同。

  “那反过来是避仇呢?比如办砸了差事,有人要来封他的口?”

  孟怀清补了一句,他常年带兵,军中的谍司就有“死间”的差事。

  所谓死间便是带着错误的情报故意露馅被捉,往往有死无生。

  军中谍司或者斥候营但凡有接到这样的任命,便会抽生死签,听天由命。一旦事败,会有专门的人负责清除,以防泄密。

  司徒朗沉吟了一会儿摇摇头:“不像,兵荒马乱的时候,哪里藏不了人?非要在淮州这个前线州府落脚?”

  孟怀清莞尔一笑,虚点了点司徒朗赞道:“你还真是个人精。”

  “死者生前见过陆洋,借银子开店,这一点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总觉得太巧了一点。”司徒朗一边说着,陆洋的容貌举止又在脑中浮现。

  那个沉默寡言、目不斜视的沉稳书生,在他心里已经过了一遍又一遍。

  这个处处带有疑点的人,却都能恰到好处的解释清楚,找不到一丁点破绽。

  师父的言语又出现在司徒朗心头:“没有疑点的人都是说谎高手,他们要么不说谎,一旦说谎了就无懈可击。”

  “现在案子已经按你的主意喧腾出去了,你下一步什么打算?”孟怀清的心思不在这个不起眼的案子上头,他对眼前这个平策处委派的司徒朗,既有欣赏也带着警惕。

  孟怀清更多的是注意力集中在军方高层的举措。

  军参司的情报昨天刚到,据说西梁前线又有集结的动向,如果消息详实,正是兵部借机压制平策处的一个筹码!

  大雍作为乱世中最为强盛的一国势力,目前朝堂之中却出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执政策略,这种策略的分歧渐渐的在平策处和兵部之间演变成为了泾渭分明、不可逾越的鸿沟。

  一边是平策处要开科举、通贸易、事生产,主张休养生息,壮大国力;一边是兵部的军方高层希望抢攻快进,争取在如今西梁、北齐兵员疲惫,后方生产还没恢复的时候,不给任何喘息机会,更多的争取版图上的扩张和优势。

  以孟怀清为代表的军方鹰派将领,尤为希望加快西进和北伐的战略。之前太子一直尽力斡旋两派之间的矛盾,希望均衡调和,缓中图进。

  可现在太子死了,两派的矛盾也变得愈加激烈起来。

  孟怀清还在沉思之中,被司徒朗冷不丁的言语打断:“我现在已经将钱无庸的死因透露出去,我想他背后的人应该很快就知道了,打草才能惊蛇,不管凶手什么目的,显然已经失败。那我就要看看,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做。”

  第二天,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仿佛天上有个硕大无朋的筛子在不紧不慢的往下筛水,下的人心烦意乱。

  陆洋照常在衙门里办公,案头上各方送来的案卷公文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此时的疲惫却能让陆洋心里更加的坦荡。

  他一份一份的浏览誊抄然后分别归档,兵部和总督衙门还有平策处的公文比往日多了起来,几乎到了一日几份的程度,除了询问粮草兵备还有黑云郡的动向外,字里行间还点出关于洛川、河西命案的事情。

  尽管只是看似“顺笔”的一问,但是结合司徒朗的到来,陆洋还是机敏的察觉到朝廷对前线命案的关注和定性。

  在他“沉睡”之前,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他记得先是由吏部发过来一个极其平常的公文,说是调派一批官吏过来成立兵马司衙门,稳定战后的地方治理。

  随后大理寺也签发了一系列的授权公文,明确兵马司衙门的职责:缉凶捕盗、平定靖安。

  刚开始陆洋并没有在意,但是紧接着户部下发的一份指令让陆洋起疑:清点户籍。

  综合几份公文的内容和时间还有当时风闻曹下设的地方观察所的一系列反常的行为,陆洋知道走风了。

  他立即写了一份紧急情报,交由下面的“伙计”第一时间送到位于彭县的洛川分号,交代务必由商队火速送出。

  可是这份紧急的预警情报却一直没有回应,石沉大海。

  陆洋掐着日子,心急如焚,从收买的一个衙门师爷口中,他得知了这么一条线索:

  吏部调派的一批官吏并非来自一处,而是分别由几个州府抽调,姓名档案均没有详述,只说不可外传。

  陆洋心里又惊又怕,那段时间他在前所未有的紧张和不安中度过,发疯似得在公房里誊抄公文,企图继续找到一些确定的证据线索。

  吉祥楼的回音依旧杳无音讯,仿佛根本没有这回事一般。陆洋记得自己当时连夜将自己所获得的只言片语的情报汇总,并加以自己的分析总结,紧急请求暂时撤出洛川分号。

  这份请示没过多久竟然就有了回音,却只有四个字:

  按兵不动。

  陆洋当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洛川分号再三确认回复的真实性,得到的还是同样的指令,当时洛川分号的东家还说他杯弓蛇影,自己吓自己。

  对于高层的漠视,陆洋心底一片寒凉,有种被刻意抛弃的感觉,各种猜测和臆想让他胆战心惊。

  当新来的那些“官吏”到达的时候,肃清行动风雷一般的开始了!

  他们和地方观察处的暗探猎犬夜枭一般行动,让陆洋都觉得措手不及!

  陆洋当机立断,亲自杀了直接联系的手下“伙计”,幸好洛川分号那个见过自己的东家服毒自杀,否则自己当时就被捉拿,然后在地牢里面对被剥皮抽筋的审讯!

  多年前的回忆至今想来都让陆洋心惊肉跳,如今自己面对吉祥楼和司徒朗双重的施压,更是让他喘不过气。

  夜风打着呼哨在门外呜呜咽咽,门外的柳枝如同鬼影一般映在苍白的窗纸上癫狂飘舞,陆洋看着眼前的公文,眉头又是一皱。

继续阅读:第十一章 线索与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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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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