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肿么不关窝事?”这俩个家伙不分青红皂白在家门前大喊算了,还骂她不识好歹,芝芝抱起院里的水盆,“再抄,别怪窝不克气。”
林婉月不知道她咬到舌头,听到她蹩脚的土音,心里更落实她是陆冲不知从哪捡来的破烂玩意儿,掩嘴哎呦一声就笑了,“我怕你呀,有胆子——”
哪知话还没说完,一盆水泼过来,哗哗啦啦,把她从头到脚浇了个遍,很快弥漫开一股馊水味。
林婉月尖叫,“你是不是有病?!”
芝芝显然丝毫不恼怒,反而笑眯眯问,“你给我治?”
小样!凭这样的手段和语言攻击能力,就妄想欺负得了自己,她也不看看,自己以前也是……
又是想到过去的事,芝芝脑壳儿就一阵疼,耳边还是林婉月气急败坏的怒骂,“贱人,知道我这一身有多贵吗,你赔得起吗?”
林婉月越想越气,那可是她刚做的衣服,就被一盆脏水给弄脏了,被娘知道,肯定又要被骂死了啦!
芝芝直接捂住耳朵,看她身上穿的衣服,也不过是粗布麻衣,比起自己之前穿的……好吧,自己穿得还不如人家,可心肠和嘴巴没有她歹毒。
东豆看到林婉月这样狼狈,心里也很爽,她又看到林婉越怒火大盛,顾不得刚被她揪散的发鬓,“劝架”道:“对啊对啊,要不是你,咱俩好端端的能吵架?你长得这么丑也就算了,心思还不干净,这不是存心给人添堵吗?”
这样说话就有点难听了,芝芝冷眼扫了她一下,东豆看她露出的眼神,那里头藏着的鄙夷可不是装着的,心里不由骂了一声,不过是个丑八怪,装什么装?
东豆忍不住白她一眼,“丑八怪,还装什么装呢。”哎呀,忍不住把真话说出来了!她立马捂住嘴。
“丑八怪骂谁呢?”芝芝气得说话都利索了。
“骂你呀!”
芝芝抚掌大笑,目光流转盈盈若波光,东豆一怔,就听她笑道:“原来骂你的呀,你很有自知之明。”
“你!”东豆正要还嘴,就听到林婉月大叫一声,竟是气疯了直接朝芝芝扑上去。
芝芝也不是吃素的,立马侧身一躲,又道:“二位下回常来。”说罢重重把门一关,砰地一声,林婉月直接装上去,又直直倒下来,人中躺
冬豆出于“好心”扶起她,看她鼻头红红的,淌下来一道血痕,忍俊不禁,面上还装作关心的样子,“你怎么样了?”
“要你管,我看到你刚刚在笑!”
冬豆忙作出苦情样子,“没有啊,是你看花眼了。”
“你带我来这里的,你得赔我这一身衣裳!”
“你别血口喷人,脚长在你身上又不是我身上,都怪我干嘛?疯女人,鬼才理你!”
“你走别,你还没赔我衣服!”
听到门外二人在对骂,芝芝捂住嘴笑,谁叫她俩合伙来欺负她一个,自作孽不可活。
没过一会儿,俩人骂得嗓子干了,自觉无趣,也就各自散了,芝芝摸摸肚子,哀叹一声,继续回屋睡觉。
“怎么样?”春花儿见妹妹回来,连忙拉她进屋里细说。
“别提了,丑八怪分明是扮猪吃老虎,哪里傻,分明精明得很,”冬豆眼前浮现丑八怪笑吟吟的样子,天,她居然还觉得好看,肯定是长针眼了。于是把刚才的经过细说了一遍,最后总结了一句,“不是一两招就能对付过去,咱们得再想一招法子。”
春花儿不自觉握紧她的手,满脸担忧,“好妹子,姐就靠你了。”
成为炮灰的林婉月气冲冲回家,正遇上村子有名的无赖子,眯眯小的眼睛,还,还居然朝她笑,隔老远能闻到他嘴里一口臭气,恶心得隔夜饭都要吐出来。
“月月妹子,你别走,陪哥哥我说说话呀。”无赖子笑着喊了几声,看到林婉月脚步加快,嘿嘿一笑,目光倏地一转,瞧着陆家院门,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林婉月刚走到村口,看见一个俊俏公子哥儿过来,眼神都直了。
杏花村英俊的小伙有很多,可都是自小在泥坑里打滚儿,身上沾过屎尿屁味,独独没沾过富贵病,眼前这个男人就不同,穿着挺阔,精神儿挺挺的,一看不是寻常人物。
林婉月捏着手帕,羞答答上前,“这位公子瞧着眼生,是头次来我们杏花村吧,我爷爷是村长,这里没我不熟的地方。你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哪知一靠近他,这男人立马扭着腰躲开,还一边儿捂着鼻尖,“呦,哪来这么大味儿?”
看到小姑娘揪着手帕哭似的跑开了,男人摇摇头,随后在村口树下找了块干净的地儿,从背篓里取出折叠的木凳桌案,一一摆放,又在案头摆上大褂子,上头写三个大字——
活神仙!
一群孩童不识字,看这位哥哥长得俊俏,有派头,扭着小脑袋嘀嘀咕咕。
“小弟弟,小妹妹,来,到哥哥这里来。”男人招手把他们叫在一起,“哥哥问你们一个问题,要是都回答上了,每个人一颗蜜饯,甜滋滋的到肚子里,保准你们到明日还想着这味儿。哥哥就问你们,最近有没有陌生人来村里?”
“有!”立马有个小男孩喊道,口水哈喇子都掉出来了。
“来的可是一个漂亮的姐姐?”
“没有。”这回口径统一齐了。
男人显然不会善罢甘休,把蜜饯放进小男孩手上,瞧得其他小孩嘴馋,眼神都直勾勾的,男人柔柔道:“今天的没有了,不过还有明天,后天,你们早一天找到漂亮姐姐,谁就可以先吃到蜜饯,可要是谁告诉大人一个字了,一点儿也没有了。”说罢摊开手心,孩子们抻长脖子一瞧,果真没了。
日落西山,陆冲从深山里回来,肩头提着被打死的几只野禽,想到家里那张嗷嗷待哺的嘴儿,不觉抿了抿唇角。
夕阳昏黄落在他眼里,眼瞳都成淡淡的琥珀色,迷人又深邃。
村口聚着一群人,稀罕的是全是姑娘家,把一个俊若天仙的男人围堵在里头,摊着手心让他算命。
“柳仙人,你算算我的命格。”
俊俏的男人捏着一个俏姑娘的手,笑眯眯地摩挲,“我猜你最想算自个儿的姻缘,让我摸摸啊,你可是姓刘,家门前种有一颗梨树?”
俏姑娘惊讶又欣喜,“您真是仙人。”又特地凑近说,“不瞒您说,我都十六了,可是一个上门提亲的人也没有,我长得也不差,怎么就没人要呢,所以想来问问半仙。”
男人笑眯眯摸着下巴,“好说,把你家门前的梨树砍了。你姓中带刀,正所谓出鞘物离,自带煞气,周身又遍地开梨,可不就是分梨,分离呀,怎么会有好姻缘?”
说得俏姑娘激动不已,朝男人千恩万谢。
陆冲打算换一条僻静的小道儿走,但还是被人看见了,刚才还热闹闹说玩笑话儿,这会你拉我我扯你,都各自结伴散去了。
案头冷冷清清,只剩下一个还懵着没回神的男人。
既然人家都把路让他给了,焉有不走之理?
陆冲从村口回家,忽然一根长杆拦住他,他绕道而行,结果走到哪儿,杆子就拦到哪里,一个俊俏的小哥儿歪在木头圈椅里挑杆子拦他,“这位大哥吓跑了我的生意,难道就不表示点什么?”
话音刚落,案头一沉,扔下来一只死野鸡,男人眼皮上落了几滴血珠子,立马起身一看,陆冲早就走远了,背影在地上拉得长长的,愣是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男人笑着拎起耷拉的野鸡,“这点赔礼怎么够?”
陆冲刚回到家,就看见芝芝蹦跳了出来,“哥,你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芝芝就差贴到他脸上来了,陆冲伸手把她按到长凳上,“怎么像个孩子一样?”这时才看清楚芝芝脸上的脏东西,额头、两颊,还有嘴巴上都落着干涸的血迹,简直触目惊心,他的声音沉了下来,“有谁来过?”
“没有呀。”芝芝下意识摇头,她不想让陆冲知道自己主动给陌生人开门,不然他又要责怪自己,哎,其实真不是她的错,那两个女人到底来干嘛的,她现在还没弄清楚,还忘了擦脸。
陆冲看着她,芝芝倒也天真看着他,“真没有啊。”
其实她还瞒住了一件事。
赶走那两个女人之后,她没来得及回屋,就在地上昏过去了,仿佛睡了好久好久,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很多张人脸往她跟前凑,像一只只硕鼠,见了可口的大餐,笑得眼里露光,抚着她的脸,捏她的脸蛋儿,还用长长尖利的指甲盖碰她的身子,个个细皮长眉,面白如蝠鲼,却又是那样可怕,令人骨头缝里都起寒意。
梦一下子就醒了,她擦擦嘴角的口水,当什么事也没发生,拍拍屁股就起来了。
看到她手指头揉着皱巴巴的衣角,陆冲没再问,绞了干净的面巾给她洗了一把脸,顺便缠上了干净的纱布,芝芝瞅见他黑黝黝的手掌,还有他一双漆黑的眼睛贴近上来,不自觉心肝儿颤动,别开脸叫唤,“疼,疼,哥哥,还是我自己来吧。”
“不成,我给你擦。”陆冲捉住她两只乱动的手,整块面巾往她脸上呼。
瞧着手劲儿大,其实他都放轻了,芝芝就觉脸上热呼呼,没有想象中的刺疼,被男人的大掌有分寸地揉着,还特别舒服。
陆冲听到芝芝舒服得都哼哼唧唧,把脏了的毛巾从她脸上取下来,芝芝却拉住他,“哥,你再往我脸上呼两把,好舒服喔。”
陆冲:“……”
他还能怎么办,看到芝芝舒服得眯起了眼,眸子弯弯,像是慵懒的野猫儿,他眉梢微微软了一下,于是就照做了。
洗完脸后,芝芝还特意往换过水的盆子里照,摸着脸儿左看看右瞧瞧,鼻子眉毛都模模糊糊,看不大清楚,难道真有那两个女人说的,她是丑女人?丑八怪?
可惜家里没有镜子,不然她就可以看得更清楚。
不过很奇怪啊,只要家里有女人的,都应该会有一把镜子,怎么她家就没有,可能她家太穷了吧。
上一瞬,陆冲还看到她照水自怜,似乎在为脸上浅浅细细的疤痕忧伤,下一瞬,就见她突然站起来,“哥,我是不是太过分了,家里这么穷,还嚷嚷要这要那,我失忆以前是不是也这样?”
她看见陆冲捂着鼻子和嘴巴,芝芝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叹道:“咱们家都这么穷了,我不能再让你添负担。哥,你怎么还哭啊,是不是被我感动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