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成亲了,喏,这个给你。”林婉月把请帖拿出来给他。
陆冲没有接,也没有看,淡淡道:“你拿回去,我没兴趣。”
林婉月气坏了,想把请帖重重甩他身上,但忽然又笑起来,她生得有几分姿色,一双杏眼勾人,身子往他胸膛上靠,“陆冲,你别这么无情,好歹以前我们还有一段情,怎么着,你也该请我进去喝一杯——”
陆冲侧身一避,连一根儿头发丝都没碰着,林婉月哎呦一声跌到了地上,她绝想不到陆冲会这般无情,袖子还被蹭破了,气愤抬头,“陆冲,你有病是吧。“
砰地一声——
眼前大门轻轻一闭,人早就进去了,一张东西轻飘飘掉下来,林婉月拿起来一看,赫然是她送给陆冲的请帖,此时却被践踏成这样,这口气再也忍不下去,朝大门啐了口,“呸,当我稀罕你!”
趁没人经过这里,她赶紧爬起来拍拍屁股走人,倏地在隔壁顿足,杏眼一转笑了起来,就敲敲门,来开门的是东豆,她一见到林婉月,更没什么好脸色,立马挥着拳头让她走。
林婉月冷哼,“我爹可是村长,你有本事赶走我,回头我就让你们娘仨在杏花村呆不下去!”
东豆一听这话更怒了,抄起扫帚就赶她,林婉月幽幽道:“行啊,你现在赶走我,回头就让姓孙的那小子滚出我家。”
果然一说这话,东豆立马蔫了。林婉月口中“姓孙的”,是村里书堂的孙先生,原本是个落魄书生,现在暂居在林家,吃住也都靠林家。
林婉月道:“叫你姐出来,我有话跟她说。”
东豆知道她德行,遇到不如自己的人就爱攀比,各种炫耀,看别人过得自己好,就酸溜溜的,春花儿刚经历一场情伤,眼下正是虚弱的时候,东豆可不想让俩人见面,“你有什么话直接跟我说,我转告给她。”
林婉月挑眉道:“那成,你告诉她,陆冲是我不要了,不然休想轮得着她。”
东豆恼火,“够了你!”
“哎呦,这么大脾气做什么,说的又不是你,”林婉月捂着嘴笑,“你以为你亲姐姐有多高尚,还不是为了陆冲的那个宝贝,替我告诉你姐,我没得到的,她也甭想!”
气得东豆一头雾水,就隔壁那灾星,他要是有宝贝,她家还有金山呢,瞅着林婉月得意洋洋的样子,她就火的不行,忽然叉腰一笑,眉毛高高挑了一下,“也是,扫把星都不要的破烂玩意儿,村里谁不知道,也就欺负不知情的外村人,把阴沟里的癞蛤蟆当成天鹅肉一样捧着。”东豆捂住嘴哎呦哟一笑,“真是稀罕了。”
林婉月怎么会听不出她的暗讽,这是在嘲讽自己被陆冲嫌弃,只能嫁给外村的陈兴,仿佛一下子被抓中痛点,林婉月火冒三丈,一下子扑上来,“老娘打死你这个破落货色。”
东豆把门狠狠一关,隔着门朝外格格的笑,“我又没跟你抢,朝我撒什么气?有本事,你去骂那个丑八怪啊,我看你就是胆怂,不敢得罪扫把星。”
林婉月气得仰倒:“你!”
东豆却不跟她搭腔了,往屋里去了。
周围零零散散路过几个人,毕竟自家爹是村长,还要面子,林婉月只好收起眼中的不甘,目光一转隔壁陆家,眼前浮现那个丑八怪的面容,恶心直哆嗦,偏偏是这样一个丑女人,竟攥住了陆冲的心。
林婉月眼睛滴溜溜的转,忽然想到了一个好法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谁说她输了,早着呢!
……
另外一边,陆冲把饭菜端上桌,芝芝忙不迭问:“哥哥,刚才来找你的姐姐是谁呀?”
陆冲敲敲她面前的碗筷,“食不语,知不知道?”
芝芝小声哦了一声,提起筷子捞了一根青菜,还没吃进嘴里,又凑过来接着问,“是不是你旧情人?”
陆冲险些被一口汤呛着,“你听谁说的?”
“那个姐姐说的,我在厨房都听到了,你甭想瞒住我。”芝芝忍不住嘿嘿笑起来,笑得又憨又傻,陆冲用筷子轻轻戳了她头顶一下,“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想你的事啊,”芝芝挑眉笑道,眼眸子亮亮的,“像你这个岁数的男人,孩子都有好几打了,哥哥你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
陆冲忽然问道:“你很着急?”
芝芝点头,笑眯眯道:“我希望有一位嫂嫂能够照顾你,让你不用那么累。”但她说完这话,却看到哥哥脸色有些不大好,以为是旧情人给他不少的刺激,连忙拍拍他的肩,“哥哥你别太伤心了,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
陆冲却握住她的手,粗粝的指腹微微摩挲了一下,芝芝丝毫不觉,眼睛乌溜溜地瞧着他,还是一派懵懂,他却道:“假如家里真多了一位嫂嫂,我和你嫂嫂关起门来说体己话,过自己的日子,得了什么新鲜好玩的东西,也是头一时间给你嫂嫂,日后还有了孩子,也是想着他们娘俩。”他问道,“这些,你也都能忍受?”
芝芝似乎这时才意识到,有嫂嫂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她低眉想了想,随后很快想通了,笑道:“只要是哥哥的选择,我都无所谓,只要哥哥和嫂嫂给我一口饭吃,一间屋子容身,我就满足了。”
陆冲忍不住抚摸她的脸颊,“傻丫头,怎么不为你自己想想?”就不能说一下不要嫂嫂的话?
芝芝道:“我不能只想着自己,也要想让你幸福,哪怕以后哥哥的生命里没有我,但有嫂嫂和孩子与你作伴,也可以照样过得很快乐。”
“你有没有想过,”晚间的春风吹拂而过,陆冲看着她的眼神很温柔,“她们都比不上你。”
芝芝不由轻笑,神情满是骄傲,“那是,我可是世间最好的女子,以后可要嫁给事件最好的男子,有他罩着我,不需要哥哥你担心了,咦?哥哥,你脸色看起来不大好,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原先陆冲还很感动,现在却是有点后悔进行那些对话,他缓缓摇了摇头,对她说,“咱们就是一家人,以后不要想着分别,不然真会应验。”
芝芝立马捂住嘴,小声道:“那我不说了。”
陆冲抚摸她的发顶,一副这样才是好孩子的眼神。
晚上按照惯例,等芝芝熟睡后,陆冲轻轻撩开被子,打算到屋外坐定一晚上,芝芝却忽然从被窝里伸出手,拉住他的大腿不撒手,梦里还嚷嚷吃鸡腿,哇呜一口咬住他小腿上的肉,好硬!
芝芝睁开眼,就见陆冲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站在床上,不由问道:“哥你干嘛?”
“我去如厕。”屋里没点油灯,陆冲的声音听起来很正常。
“哦,那你去吧。”芝芝立马松开手,目送陆冲出门,而后抱着被子合眼要睡,但枕边没了人,她一时间不习惯,翻来覆去好久也没见哥哥回来,索性下床去看看,一开门,“咦,哥哥坐这干嘛?”
门前赫然坐着一道黑影,听到芝芝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黑影身形微微一僵。
“屋里太热,我出来纳凉,你怎么还没睡?”
“你不在,我睡不着。”芝芝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往他肩上靠,抬头看天上的月亮,陆冲感觉靠在肩上的脑袋渐渐滑落,他抬手捧住她的下巴,芝芝索性抱住他脖子睡觉,迷迷糊糊说,“外面好冷,咱们回去睡吧。”
说完这话,她就感觉自己被轻轻抱了起来,罩在眼皮上朦胧的月光也一下子暗淡,从外面进了屋,被抱上床,被子还暖呼呼的,芝芝钻到他被窝里,手脚都横在他身上,舒舒服服就睡了,可是睡梦里也不安稳,身下似有什么东西膈着自己,扭来扭去也躲不开,芝芝气愤睁开眼,一把掀开被子,陆冲起身问,“怎么了?”
芝芝注意到他的嗓子有些哑,估计是刚才被冷风吹的,“床上有硬硬的老鼠,老是来挠我屁股。”
“有么?”陆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别扭。
芝芝终于忍不住问,“哥你嗓子怎么了?”
“没什么,”陆冲又说道,“床上怎么会有老鼠,是你入梦太深。”
芝芝不忍心打扰哥哥睡觉,躺下来继续睡觉,可是心里总有个疙瘩在,生怕一不留神,老鼠直接钻她衣服里头,就使劲缩在陆冲怀里不肯出来。
老鼠好久不出来,眼皮子渐渐耷拉下来,身后却有什么东西渐渐冒出来,尤其是屁股那块地儿,芝芝猛的睁开眼,一下子跳得老高,也把陆冲吓了一跳,怔怔抬头,眼睁睁看她慌忙跑下床。
没过一会儿,却见她举着一把大锤子过来,“哥你别乱动,被窝里有老鼠,我把它捶烂了,看它以后还敢不敢上床捣乱。”
陆冲瞬间石化,他慢吞吞道:“你先放下锤子,有话好好说。”
芝芝却快哭出来了,“老鼠会咬人。”
陆冲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也羞于说出口,艰难想着措辞,“它不咬人,你把它捶死了,万一它爹娘回来报仇,不是更可怕?”
芝芝一听觉得有道理,“也对,留它一个活口,回洞穴告诉兄弟姊妹,这里不安全,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看着她慢慢放下锤子,陆冲终于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陆冲出门,蹊跷的事就来了,一向村里没多少人愿意搭理他,但是今天不知怎么的,大家有意无意看他,眼神古怪,在背后指指点点,嘀咕着他的坏事儿,对此陆冲也清楚,自己的陈年旧事,总是在他们心情不好时拉出来数落一番,仿佛踩着他,就能过得比他好似的。
对这些,陆冲早就看淡了,当下没多想。
然而,在他走后,长舌妇聚在树下还念念叨叨。
“不会吧,这扫把星真弄了个女人回来,哪来的?”
“他能让我们瞧见?肯定是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不值多少钱,哎,听说还是二手货,以前在窑子里做生意,勾搭过的客人比咱们村子里的男人还多,底下那不都松垮了,他倒是肯要。”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妇人不好意思说了,捂住了嘴。
“跟他凑在一块,能是什么好货色?估计是男人玩烂了,没人要,就来咱们这山沟沟,以为搭上个老实汉,呸!”
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流言随着烟尘荡了开来。
村里忽然传出一则消息,说是住在村南的扫把星家里,多出了一个陌生女人。
这可不了得。
杏花村各家有女儿的纷纷不由紧张,看自己女儿还在家里,才松口气。
不怪他们紧张,扫把星是什么的臭名声,村里人都知道,哪家愿意把疼了十几年的闺女嫁过去,就算自己养的女儿不招疼,是累赘,也绝不会动这心思,生怕晦气一不小心沾染上娘家。
但村里女人们都好好的,扫把星家里的陌生女人哪来的?
也没听隔壁村有失踪的。
大伙儿就想着,是陆冲从人牙子手里买过来的,因为讨不到老婆,就只能用这种法子。
在杏花村,甚至在整个清河县,这种买卖都不算违反,毕竟有些村子落后偏僻,汉子老大岁数讨不到婆娘,只能花钱买了,以前官府还管过几次,闹出了人命,官府也死了几个差役,救不了了事。
清河县的县令是个平庸的,这种麻烦事,能躲多远就多远。
而如今,全村人都知道陆冲家里偷偷藏了个窑子里的二手货,有笑话他的,有鄙夷他的,也有可怜他的,但对于陆冲家里的那个女人,却全都嗤之以鼻,村里人老实巴交,逮着这样一个荡妇,自然落井下石,而长舌妇的三言两句、唾沫星子直接把她钉在了耻辱柱上。
一时间,对陆家的唾弃更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