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一听哥哥遇到危险,芝芝心里顿时一紧,但光听东豆说了这么一句,她慢慢冷静下来,停下脚步,“你把事情说清楚。”
东豆看她不肯走,只好也停下来,拍了自己的脑袋,口中着急道:“瞧我忘了跟你说正经事,这不是你哥早上去镇里,路上搭了一个老汉的木车,中途不知怎么就翻了车,你哥摔到阴沟里,磕得头破血流,血流了半张脸,得亏被人送到镇子上得医馆,怕你担心,专门捎个口信回来。”
芝芝听闻陆冲翻车翻到了阴沟里,表现得很淡定,首先提出道:“我哥在路上发生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东豆回道:“这不是今天凑巧我也在镇子上,看你哥受伤不轻,吓了好一跳,一问之下才知道。”说着她露出不忍之色,“你以为我想管这事,还不是看你哥摔破脑袋,看起来可怜,这才答应他回来给你托个信。”
芝芝看她额头冒出不少汗珠,看上去的确像是奔波了一场,“既然托个信,何必把我拉出去,里面说不也一样?还是你想带我去哪里?”
东豆看她拖拖拉拉,磨蹭着不肯走,无奈又气道:“当然是带你去见陆冲,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连我一个外人都看不过去,你不是平常口口声声说你俩兄妹感情好,一到关键时刻就磨蹭着,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
“原来是这样,”芝芝恍然大悟,这才露出一点焦急的神情,“我当然关心我哥,但是也要先问清楚了事情经过。先这样,你在外面等一会,厨房灶头还烧着火,我得回去把火捻了。”
芝芝匆匆忙忙进去,把东豆一个人落在外面,东豆似乎不耐烦独自等人,脸上渐白,捏了捏衣角,她垂下头,到底没说什么。
院里,柳如眉把急匆匆出门的芝芝拦住,“你真打算跟她去?”
芝芝似笑非笑,“我哥出了事,我当然要去看个究竟,不然我心里膈得慌。”
四目相对之下,柳如眉瞬间了然,收回了手,芝芝迈出门,东豆正等得焦急,随后二人一块走了。芝芝虽然只去过一次镇上,但也约莫记住了路线,看到东豆并没有带自己往这条路走,而是选择了相反的地方,遥遥望了一下,那是哥哥去山里的必经之路。
路上经过一片杏花林。
芝芝忍不住停下来,皱着眉头:“这不是去镇上的路,你到底带我去哪里?”
“当然带你去见你哥。”东豆赶了许久的路,脸色苍白透着一抹红,眼珠子转来转去,看上去不耐烦。她看到芝芝不走路,就狠狠拽她一把,“赶紧走,不然天黑了,可就不安全了。”
“我看你也靠不住。”芝芝说道。
东豆脸色微变,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立马做出一副恼怒样,“你什么意思?”
芝芝一步上前,直接抵到她跟前,“那你又是什么意思?”这一举动可把东豆吓了一跳,连忙后退,芝芝又紧跟上一步,目光也紧紧锁定着她,仿佛要看到她心底去,“你说我哥翻车重伤,托你来知会我,这没什么错,可是有一点我实在想不通。从杏花村到镇上一个来回,起码要一个多时辰,若说你跟我哥碰面,那就算在半个时辰前,可那时我哥才刚出门,连镇上都没赶到,又怎么与你碰面?”
她目光如电,“说明你在撒谎。”
芝芝目光雪亮,犹如一把冷剑,竟是令东豆心中一惊,顿时慌了神。她没想到会被揪出这个错来,脸色白了一层,但很快找到理由,“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事情发生这么突然,你总不可能让我还保持镇定清醒。你既然都想这么多了,不妨再用脑子想想,我干嘛要骗你?对,我承认以前是我错了,但看在你送药草给我娘还有药膏的份上,我总不至于还紧紧揪着你不放,我王东豆不是白眼狼!”
她越说越激动,芝芝定睛看她,忽然笑了,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柔声道:“好了,是我想多了,对不起,东豆姐。”
“要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懒得理睬你。”东豆脸色依旧很僵,拽了她一把,“走吧。”
芝芝笑盈盈跟在她后面,步入了杏花林,眼看越走越深,还是清晨,雾气浓重,看不出哪里有出路。
“东豆姐,怎么看着,这里不像是去镇上,而是去山里?”芝芝在东豆身后忽然问道。
东豆猛然止步,“够了!”
芝芝以为她不耐烦自己的怀疑,却见她眼睛扫了一下周围,抿了一下苍白的唇,说道:“出来吧。”
芝芝就看见迷雾中走出来两道身影,一男一女。女人身材高挑,肤白貌美,她自然认识,那是见过两次面的林婉月,而走在她前面几步的男人约莫中年,留着把山羊胡子,小眼睛精光。
显然是她爹林村长。
芝芝一看这俩人,就知道没好事,不由往后退,却是没走几步,忽然跌入一个充满雄性气息的怀抱,陈兴扯住她不放,“老实点!”
得,四周都被包围了。
芝芝放弃挣扎。
东豆狠下心不看她这边,对走过来的林村长说:“人已经在你们手里了,这里没我的事,我可以走了吧?”
林村长精光暗暗的眼睛看了她一眼,不语,目光落在陈兴手里的芝芝,瞧见她脸上的疤痕,眼里浮现一抹鄙夷,但更多是蠢蠢欲动的兴奋。东豆一看他不搭理自己,心里有点惴惴,但都到这份上了,还能有后悔的余地不成?她拧拧眉头:“你们答应过我,以后不会再为难王家。不能说话不算数。”
林婉月冷笑:“想走可没这么容易。”
东豆一听这话就知道坏事了,想走,结果刚转身就撞上一具坚硬的身子,陈兴手里捏着一个芝芝,空出来的手轻松将她拿下。
东豆愤愤瞪他。
林婉月略抬下巴,陈兴一个巴掌扇过去,把东豆半边脸都打歪了,露出一口血水。
芝芝看到这一幕,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脸。
幸好她有自知之明。
“林子里雾气越来越重,这里不适合久留,先把他们带回去。”林婉月交代了几句,眼底闪过一抹暗光,陈兴跟她好这么多回了,岂会不知道,当下都砍晕了两个姑娘,套到麻袋里扛在肩上,出去时也是他先探路,一双小眼睛鬼鬼祟祟往四处转溜,没发现可疑的人,跟身后的父女俩使了个眼色,一前一后出来。
就算真有村民看见,也不会撞见他们三人一起出来,更想不到陈兴肩上扛着的是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家。
……
芝芝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间狭窄干燥的柴房,墙角堆满柴木,东豆还歪着身昏睡,手脚被绑了,嘴里也塞了东西,动不能动,喊也喊不出声。东豆是这样,本身是猎物的芝芝更是这般待遇,但她并未显露丝毫惊慌,一双水亮的眸子打量了一番四周,发现门窗皆都堵住,毫无出路时,才瞪直双腿,狠狠踢了东豆一把。
东豆是被疼醒的。
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环境,一瞬间头皮都麻了,昏之前的片段随之浮现。她带陆家那小贱人到杏花林,原以为见到林家父女后,她的事就完了,哪知这对父女狡猾耍赖,竟也把她打晕了。
看现在这小屋子,柴木堆得高高的,显然是他们的地盘
林家父女狡猾,为避免被人找出证据,不会将他们藏在林家,那这里有可能就是陈家了。
想到这里,东豆眼中划过一丝酸涩。
若是在林家,好歹她吼两声,兴许孙先生还能听见,能带她逃离这方困境,但现在显然是不可能了。想到自己一失踪,姐姐和娘肯定很担心,特别是娘……
忽然耳畔传来一声轻轻的嘤咛。
东豆这时才注意到旁边还卧着个人,可不就是林家父女的猎物,若不是她,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地步,东豆眼里闪过一丝怨恨,可瞧着芝芝歪头伏在高高的柴堆上,鬓发拂乱,面容憔悴,手脚被绑得紧紧的,手腕都磨破了皮,瞧着真可怜。
东豆眼中又有几分懊恼和歉然。
也不能全怪这贱人。
东豆自己也被捆了,但怕芝芝晕太久闹出人命,拼命用身子推她,半昏半醒的芝芝这才睁开眼来,又水又亮的一双眸子,透出满满的无助和茫然,却全无对她的恼怒,东豆心里又更难受了。
二人嘴都被堵住,一时间说不了话,芝芝从起先的茫然很快镇定下来,并用眼神示意她不要惊慌,东豆心中微惊,原本复杂的心思竟也渐渐稳住。
很快外面传来脚步声。
芝芝示意她闭眼,东豆这会儿倒很听她的话,二人有默契合上眼,装晕。
芝芝的耳朵却悄悄竖起来。
躲在暗处的柳如眉暗暗发笑,怎么瞧着都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
有两个一前一后走进来,后者脚步微轻,显然是林婉月,那么她跟着进来的人则是林村长,陈兴应该在外面守风,就怕有个万一。
除了这层意思外,也不难猜出,父女俩有意避开他,要套问一些重要的事。
能重要得连未来女婿都放心不下。
芝芝心里捻过一串佛珠似的,溜溜算着。
“爹,她们咋还没醒,会不会兴哥把人打太重,醒不过来了?”林婉月走进屋就看她俩跟躺尸没啥区别,不重不轻踹了两脚,还是没反应,就不禁嘀咕起来。
林村长声音沉沉的,有种阴沉的威严:“用冷水泼湿她们。”
林婉月不敢违背,很快把水盆端来,却看见芝芝一下子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