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花朝节(一)
优雅的鹅2019-01-11 19:153,200

  “今天你累了,过些天我再来看你。”最后顾诏知说了这句话,他就离开了。

  丫鬟送走顾大人后,立即快步折回,进入花厅时看见公主正跌在地上,久久的都不动一下,不由得惊慌了,连忙快步走过去,“公主您——”走近了,看到公的脸色,不由的话音戛然而止,丫鬟心下战战兢兢,更不敢看公主脸上诡异的笑容。

  崇明无视丫鬟的惊慌,伸出手,语气冷冰冰的,“扶我起来。”

  哪里还有刚才的温柔示弱。

  丫鬟立即扶她起身,崇明掸了下衣衫上的灰尘,最后用干净的白帕子不缓不疾的擦拭指尖,然后随手扔在地上,转身走了。

  丫鬟刚松一口气,就听到公主的声音响起来。

  “今天的事,不住你说出去。”

  ……

  望着厅外的春光,崇明不由翘起唇角。

  若是顾诏知现在站在这里,看见崇明诡异的笑容,定然会大吃一惊,怎么上一刻还苦苦哀求他,柔弱如风中的娇花,这一刻脸色却出奇的冷静镇定,眼眸儿里尽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无疑昭告着之前所留下的眼泪,所做的哀求都是假象,都是在骗他的。

  顾诏知是北镇抚司最出色的锦衣卫,审问犯人的本事最是一流,任何心藏猫腻的罪犯都逃不过他的利眼,可他独独漏过了身边最亲昵的一个女人,崇明跟了他多少年,在这些漫长的年月里,她不动声色的将自己锻炼成最会算计的性格,将情郎的脾气秉性了解得一清二楚,知道他平生最厌恶旁人欺瞒他,耍弄他,却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心软。

  是啊,若不是心软,当初他醉酒后醒来发现身边是她的时候,明明可以仗着无人发现而逃脱责任,但他禁不住她无助的哭泣和眼泪,老老实实的与安合坦白,那时的他们多么年轻啊,安合从小就众星拱月,她对顾诏知好,愿意当他的小尾巴儿,但这份爱再浓烈,到底还是太稚嫩青涩了,始终不愿意放低自己尊贵的姿态,而顾诏知是个出众的儿郎,年轻气盛,又是心软倔强得一塌糊涂,加之崇明暗地里放出来的风声流言,各种不堪加在安合身上,他眼里的浓郁爱意渐渐冷却了,最终二人无法妥协,各自过不去那个坎儿,只能分道扬镳,安合做她声名狼藉的公主,而名动京城的顾三郎真正属于崇明的了。

  瞧,再爱一个人又如何,只要稍加手段,哪怕是低劣不堪的,只要得当,只要戳中了对方最敏感的心思,这份爱意便变得千疮百孔,还能维持多久?

  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

  崇明知道三郎这些年一直没有忘记安合,也不曾试图忘记,这对她来说多么挫败,她得到了他的人,却始终无法叩响他的心门,崇明不甘心,日复一日的渐渐成了一种扭曲疯狂交织在一起的爱恨,她深爱着这个俊美挺拔的男人,又将爱而不得的原因全部转移到安合身上,若不是她,三郎眼里就会有自己,若是她死了,三郎自然不会再惦记着一个死人。

  杀意日渐浓郁,忽然有一日崇明再难压抑,决定要动手。

  可她不过是个势单力薄的公主,宫内外虽然人人都尊敬她,视她如人世间的菩萨,可都是些无用软弱的虚名,崇明要的是能真正握在手心的权势,能将心头的刺一次拔清楚的大人物,能够逃得过皇兄的火眼金睛,更重要的是,能不惊动三郎和他的锦衣卫。

  崇明正为此事犯愁,忽然有一天,魏首辅向她抛出了梯子。

  只需要她轻轻一搭,眼中钉瞬间灰飞烟灭,再碍不着她什么事了。

  崇明又怎么能拒绝呢?

  她不是没有想过魏首辅愿意帮她的动机,这不难想象,毕竟魏烨如跟安合的嫌隙摊在明面上,她曾践踏过他的自尊和骨气,这对一个男人来说多么可耻,无论他以后做到再高的位子,底下人如何对他俯首称臣,只要践踏他尊严的人一日还活在世上,他身上所背负的耻辱就永远洗刷不掉。

  多好的理由。

  对崇明来说,拥有同一个敌人,再没什么比这更能打动人的原因了。

  ……

  顾诏知从公主府出来,没有第一时间回到北镇抚司公干,神思微微迷茫,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天色微微发青,乌云将至,街边几个摊子都匆匆收摊儿,生怕待会儿一场倾盆大雨砸落下来,将他们淋似个落汤鸡,而顾诏知只穿着一身常服,退去了他那一身耀眼如玉的锦衣卫官服,面容依旧俊美倜傥,却少了常年厮混于阴暗诏狱的煞气,反而多出一份温润气质。

  这样阴沉的天气,无端让顾诏知回想起记忆深处那个傍晚,他从皇宫里出来,平生第一次感觉到茫然无措,脑海里印刻着刚才的画面,是年轻英俊的皇帝冷冷说道,“今日你做下这个决定,朕不干预,也不会怪罪于你,但也希望你不要后悔。”

  这句话久久的萦绕在耳畔,一遍又一遍的,顾诏知心底忽然被抽空了似的,感觉到有一种东西正在缓慢而悄然的流逝,速度是那样缓慢,他却感觉到从体内泛起来的无力、疲惫,以及心痛。

  是的,他心痛。

  在安合谴责他见异思迁,怒气冲冲要和他斩断情丝时,他没有心痛。

  在事情闹大,甚至连皇帝也惊动了,让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是安合还是崇明时,而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他不但没有心软,反而觉得如释重负。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他却真正尝到了心痛的滋味。

  这实在是荒唐。

  顾诏知在街上闲闲走了一些功夫,权当是“微服私访”,等到想要停下来时,一抬头发现已经走到公主府门前。

  安合公主府前。

  顾诏知不是踌躇的性子,但此刻他发现自己迈不开脚,于是久久的矗立在公主府门前,寻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看着高门百墙内的辉煌灯火。

  离大佛寺祈福已过去一段时日,安合公主早在三天前就已回府,深居简出,似乎要静下心来等待婚期的临近,但这依旧不减公主府前的热闹,毕竟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皇家很快会有一场盛世婚礼。

  天已渐渐入了夜色,四周显得格外寂静,顾诏知无声望了一些功夫,四肢渐渐泛起来一股寒冷,春暖乍寒,他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做无用功,正打算回去,忽然面前的大门启开,他身手敏捷,迅速藏匿在歪脖子树的后面,眼睛深邃如黑夜,静静的看着从大门里走出来一行人。

  当前的是一名容貌绝美的女子,肤如凝脂,眼眉不动时亦如潋滟的波光,刹那间昏暗的天色被照亮,顾诏知眼里只落得下她一人的身影。

  安合在玲珑的陪同下上了马车,随即车轮子轱辘转动缓缓远走了,而车内,安合轻轻靠在马车壁面上,微低着眉似乎在歇息。

  玲珑就在一旁,自然瞧出来了公主的倦怠,自打从大佛寺回来以后,公主精神似乎越发的不济,再加上魏大人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来公主府,玲珑私心猜想,是二人间出现了什么矛盾,但她暗暗的着急,但毕竟她自己只是一个奴婢,坐不上什么实质性的推动,为了不让公主一味的消沉下去,便哄着她多出来走动,在京城内闲闲逛着,透气也比闷在家里好,一开始公主也没什么兴致,但架不住玲珑的哄劝,也想到自从大难逃生回到京城后,鲜少在京城里走动过,这才应了下来。

  安合这一答应,可把玲珑高兴得,特地挑中了今夜,西市正在举行花朝节,青年男女成群结伴,花灯处处盏盏,热闹活泼得很,想必到了那儿公主一定会融入进去,脸上也会多些笑容,若是能遇上个俊美倜傥的郎君,那是再好不过了。

  玲珑窃窃的想,让公主忘掉魏大人最好不过了!

  她却不知道的是,安合压根儿不是为了魏烨如近日来的冷淡而情绪低落,而是在大佛寺,想起昨年今日,在那个偏僻遥远,却又无比宁静的杏花村,村人不会为了花朝节而忙前忙后,但整个村子的桃花杏花开遍山坡,陆冲带她进入深山,在溪水边的捉鱼嬉戏,在竹林里的遇险,那时候不觉得什么,因为每一日都是这样的细水长流,可如今想来,平淡之中却多了一份甘甜温馨。

  想起这个男人,安合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玲珑想着哄她去外面儿玩玩,她也觉得是时候该走出去,若不然,一味的为这个男人弥足深陷,迟早要吞噬自己。

  马车扬长而去,浑然不觉后面站着一道挺拔颀长的身影。

  顾诏知在原地思忖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跟上去。

  马车快要进入到西市,考虑到花朝节上人流如织,安合一行人打算以步代车,慢悠悠的晃荡过去,玲珑陪同在安合左右,瞧见街头摊案上的有趣玩意儿,像是小孩子初次来到城里,眼睛亮亮的模样儿,也渐渐渲染了安合,唇角微微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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