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海星虽然很想上前去问问莫言酒伤势如何。但是谛听现在戾气已经很重了,要是自己现在不乖乖听他的话呆在这儿,恐怕谛听还会大发雷霆。
两人上了车,范海星才发现这车的空间简直像个小卧室。里面放了一张锦绒床,还有案桌和两张椅子。桌上甚至还有茶具和盆栽。
脚下的羊绒地毯柔软得范海星都不舍得踩上去。这毯子直接用来打地铺都够了,车里所有的装饰品都十分精致奢华。只不过范海星带的那几匹琉璃纱和渊玉,现在占了好一块儿面积。
谛听面色紧绷,一言不发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范海星大气也不敢出,她可不想再惹谛听生气。就地府里众人所说,谛听生气起来可是相当吓人的。
“你在那儿站着做什么?怕我吃了你么?”
范海星讨好地笑了笑,跑过去蹲在谛听面前。殷勤地给他捏着腿:“谛听大人还生气么?”
“你还知道我会生气啊?”
“当然啦!我还是很会察言观色的。不过,气大伤身啊,不要生气了,我给你捏捏肩膀吧?”
说完,范海星就不待谛听说什么,就直接给谛听捏肩捶背。谛听被她这副样子逗得发笑。
“怎么,平时不都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么,现在竟肯给本尊捶背了?那莫言酒当真就让你如此在意?”
范海星一时语塞:“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嘛。酒哥哥也是关心我,我也是把他当哥哥对待的,他本来就处处帮着我,照顾我很多啊。”
谛听哼了一声:“如你所说,本尊就未曾帮衬过你了?”
“那当然不是啊,你最好了!英明神武,天下无双!这地府有你在,简直就是蓬荜生辉啊!”
范海星不遗余力地拍着马屁。谛听虽知道这都是她的奉承之词,但是这会儿脸色也略微和缓下来。通界车平稳地行驶着,几乎让人感觉不到这车在移动。
“从冥界到天界到底有多远啊?你们神仙不都会飞吗,你为什么不飞啊?”
“并非是神仙就会飞,那只不过也是法术而已。待你饮尽那两朵彼岸花的灵气,我便教你御空术。”
“真的啊!哇,那我以后岂不是就可以在天上飞来飞去了!”
范海星兴奋地说着,一边撩开车窗的布帘。一阵微凉的润风顿时扑面而来,她这才看到,通界车已然升至冥界的高空。
俯瞰下去,清楚地能看见被忘川围绕着的事务处和冥王殿。忘川现在看来就像一条红色的丝绸,数条分流将游魂城切割成许多不规则的图案。
整个冥界,苍翠的幽谷像是一块翡翠。游魂城就是翡翠上的一块镶金纹,而冥王殿就是金纹上的一颗珍珠。如果不这么看,范海星都不敢相信幽谷居然这么辽阔。
“幽谷的面积至少是游魂城的十倍吧!看来冥界还有很多待开发资源啊。天界也有类似幽谷这样的地方吗?”
“没有。盘古开天辟地初时,天界就已汇集了许多上神。天界的整治自然是比地府要严谨数倍。光是各种镇魔,驱魔结界,在天界就有数百个。”
范海星倒吸一口凉气:“数百个?!”
“没错,因而几乎没有妖魔胆敢靠近天界。若是承受不住结界的重压,还未抵达天门,就先灰飞烟灭了。”
范海星吞了口唾沫。在地府待了那么久,她也就只知道冥王殿里有驱魔结界而已。游魂城至今还靠镇魔弩和护城墙来阻拦外来的妖魔。
“不过你说‘几乎’,那也就是说还是有妖怪硬闯上去过?”范海星想了想。“孙悟空?!对吧?”
谛听端着茶杯笑了笑:“不错,不过他也不是唯一一个。”
“那还有谁啊?”
范海星索性盘腿坐在地上,求知欲旺盛地,想听谛听讲神仙妖怪之间的各种轶事。
但是谛听只是神秘一笑,便只顾低头饮茶,不再说什么了。
范海星讨了个没趣,撅了撅嘴:“装模作样,嘁。”
本以为通界车就可以直达天界了。就像电视里那样,施个法术,嗖的一下就能上天入地。但是没想到,这要去往天界还要经过重重关卡。
先是走到三界的分界道口。三道巨大无比的城门分别矗立着,其间人来人往,还有车马驿站!这里的地面是由云雾凝成的,如冰一样透明寒冷。
范海星趴在窗前。看着外面仙风道骨的白须仙人,还有袈裟着身的佛门中人,坐在木鱼上飘来飘去的仙童,还有身姿曼妙的仙子。
每个城门口都有两个手持流星巨锤的门神。这可是真正的门神,他们足有三米多高,正面背面都是人像。一面怒目圆瞪,一面眉开眼笑。
通界车在天界的界门前停了下来。谛听对范海星摆了摆手,自己坐到窗前,五指一晃便拿出了一块黑玉雕成的冥字牌。
门神接过来一看,原本笑眯眯的眼睛一下子便瞪得老大。“谛听大人?!”
这一声惊呼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门神的声音粗犷浑厚。这四个字就像落地惊雷一样传进了这里所有神仙的耳朵里。
“谛听?!他怎么回来了?他不是被贬下仙位了吗?!”
“是去参加白泽的婚礼吗?我早听说他们兄弟俩千年前就已决裂了啊。”
“谁知道呢,该不会是想借机再大闹一次吧。”
众仙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这些低声的话语对谛听来说,简直就像放着扩音喇叭。有两个身后长着黑色羽翼,嘴巴是鸟嘴形状的男仙一听是谛听来了,竟嚣张地笑出声来。
“丧家之犬竟还敢去到天庭?怕不是想再尝尝灭神针的滋味?”
“哪里用得上灭神针啊,这家伙若想滋事,你我兄弟二人便可叫他魂飞魄散!”
这两人说话简直毫不遮掩,可谓是故意挑衅。范海星心里一阵气愤,站起身就想钻到车外去替谛听讨个说法。但是谛听只是笑笑,示意她坐好别动。
“正是本尊,怎样,鬏赤,还认得出本尊么?”谛听对门神笑道。
“自然认得,车中还有何人?”
“无名小卒,我手下的一名中位事务官而已。名唤范海星。”
谛听对范海星摊了摊手,范海星赶紧递出自己的事务官牌。鬏赤看过之后,才又露出了笑容,闪开身说了声:“二位请。”
如此一来,两人这才算真正地进入了天界。
范海星本以为过了城门之后,就能看到天门仙宫什么的了。但是过了城门,居然还是无穷无尽的云雾。此时已是傍晚了,云霞变得多彩鲜艳,倒像是置身于橘红色的雪原中。
“适才,你为何不教训教训那两个鸟嘴啊,他们说的那都是什么话?分明就是在挑衅!”范海星愤愤不平地说道。
“他们所想的,本就是挑衅我去主动滋事。我岂能遂了他们的愿?小卒,你记住,凡事皆不可冲动,逞一时之快。遇事三思而后行,方可得稳重,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谛听神色淡然,似乎对刚才的事毫不在意。范海星也便只好点了点头,只是心中不免猜测,那些神仙为何对谛听如此的不待见?谛听到底犯了什么事?
她倒是想问,但是看谛听现在眉眼微凝的模样,便知他此时心中思绪良多,问什么他可能都无心回答。更何况他从未提起过自己以前的事,问了怕也是白问。
只是谛听鲜少露出这样凝重深沉的表情。范海星坐在地毯上,不知不觉就盯着谛听看了好一阵子,看得谛听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我就是担心,天庭的神仙要是都这么不喜欢你,我们会不会遇上什么麻烦啊。”
“杞人忧天。”谛听转头看向窗外。“即便有何意外,你也无须担心,我自会护你的。”
这话听起来虽像是无心之语,就连语气都淡然如水。但是范海星却觉得此刻的谛听,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认真。看着他此刻平静的模样,范海星只觉心里无比的踏实,丝毫没有胆怯之意。
两人在深夜的时候,才总算是抵达了天庭。范海星早就困得倒在地毯上睡着了,一整天的舟车劳顿,就连谛听的脸上都有了几丝疲惫之色。
守门童子迎上来,恭敬地对谛听行礼。刚要开口说话,谛听就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轻轻抱起范海星从通界车上跳下来。
“将车上的赠礼交给典礼官便可。直接带我去杯裕宫吧。”谛听小声地说道。
“是。”
范海星对谛听来讲,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他大步走着,穿过天门前的玉石台阶。天庭的无数仙宫和神殿便逐渐显现出它们的模样,淡淡的云雾漂浮在他们脚下,在他们的衣摆处卷起轻轻的漩涡。
天庭的事务处就不像地府那么随意了,在这里,事务处被称为弥罗宫。大小宫殿围绕着天帝的皇极凌霄殿,再往后便是众仙的居所。
弥罗宫的左侧便是杯裕宫,说白了,其实就是接待外客的宫殿。
谛听轻叹了口气,抬头看着身边这些银砖玉瓦的宫殿。每一座都还和千年前一样冰冷奢华,琉璃灯散发出来的光亮,还不如那砖瓦上的莹莹之光。
星海闪烁着从屋檐上流过,如此明亮,仿佛触手可及。
这里的一切,都和千年前毫无区别。除了这落满碎花残叶的地面,已无那日血流成河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