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海星心中惊惶,抬眼看着陆南晟的双眼。但是他此时却已经不想再多言语,连一句询问的时间都没有留给范海星,便转身回房了。
但是那短短一句,却几乎推翻了范海星之前所有的推测,让她万分心惊。最近,游魂城里的命案,撇开周洲那桩,也就只有那两个罗刹城的医师了。
陆南晟这话,蕴含的话外之意实在让范海星惊愕不已。而他竟然没有出手阻拦她离开驯马场,就更是让范海星意想不到。
不过经过这几句对话,范海星实在有点惶恐。生怕在回游魂城的时候,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要她小命。但是,一路下来居然十分顺利,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范海星估摸着,自己大概是在凌晨一点左右的时候,从驯马场出发的。
但是快马加鞭,在这样崎岖的山路上,也还是跑到了天空微微冒出亮光了,才抵达游魂城。正如驯马官他们说的,至少需要两个时辰。
“谛听!谛听你起床了吗?”范海星直接冲进了谛听的庭院。
推开门就看到谛听正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这才什么时辰?你怎么回来了?”
“我有要事要跟你说!”范海星晃着谛听的肩膀。“我知道前几日是谁偷袭的我和小洲洲了!”
谛听一听这话,立马来了兴趣:“是么?你且说说是谁?”
范海星斩钉截铁地说道:“陆焉!”
说着,范海星便将自己在驯马场时的种种发现告诉了谛听。陆南晟既然说自己的身手都是陆焉教的,那自然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范海星会觉得那些招式十分熟悉。
那衣柜里的断枪也是铁证!如若不是这种东西,随意丢弃必然会被人发现的话,陆焉也不定不会铤而走险,将它们藏在儿子那里。
而陆南晟也提到过,陆焉一心想给儿子谋取天庭的仙位。说不定他早已与天庭的人有所联络,思来想去,范海星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白泽了。
“就这些吗?可还有什么没有说完的?”谛听眉眼含笑地问道。
本来范海星是想说,陆南晟多半知道陆焉做的这些事的。就从他在马厩前,对她说得那些话,范海星就能推断出来。想来,若不是陆南晟发现了什么,就是他便是陆焉的帮凶。
但是想了想,范海星还是没把这个想法告诉谛听。因为几天相处下来,她总觉得陆南晟不是那样的人,若他是,说那些话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没有了,就这些。陆焉极有可能是受了白泽的指使,杀了那两个医师,以阻止地府的贸易流通。杀我,白泽理由可就多了。
说不定,让铁牛打造灵器,也是陆焉的主意呢!所以酒哥哥他们才一直调查不出凶手是谁,根本就是因为,陆焉早已掌控了他们的调查方向!”
谛听不置可否地笑出声来。“你说的颇有道理。但是眼下尚未水落石出,切勿用这么肯定地语气,说是白泽指使的。”
范海星鼓了鼓腮帮子:“知道了。”
谛听这才点了点头,转而露出一个讳莫如深的笑来。
“小卒,你心中隐瞒之事,究竟为何?这几件事看似并无甚关联,然你却称这些事都与陆焉有关。何人曾提点过你?”
范海星咬了咬嘴唇:“说没有就没有,本天才冰雪聪明,这等小事,还需要他人提点吗?”
见范海星说得这么坚决,谛听便也就不再多问什么了。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换上一身黑金色的鬼面镂纹朝服。
“走吧,随我一同去探个究竟。”
这朝服,范海星还是头一回见谛听穿。这鬼面怒目圆瞪,加之纯金所制的肩甲与护腰,看起来真是威风八面,好似战场的戎装一般令人生畏。
范海星跟在谛听的身边,一队阴兵跟在他们身后。两人走出偏殿,过往之人无不侧目,眼中尽是敬畏之意。一时间范海星真觉得自己也是威风凛凛。
但是,还没走出冥王殿,两人就看到,陆南晟手里捧着那柄断枪断剑,站在正殿外面。而陆焉,此时竟然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跪在正殿外面。
范海星吃了一惊,转头看了看谛听。却发现谛听神色淡然,似乎对此早有预料。此时正是事务总管们上朝会的时候,殿中所有的事务官,包括冥王,都看着两人,疑惑着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陆南晟看到谛听出来了,立马面无表情地跪在殿外:“拜见谛听大人!罪民前来检举,家父残害地府事务官,屠杀罗刹城医师的重罪!”
此话一出,全殿上下一片哗然!范海星更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但见此时,陆南晟两眼都是血丝,满脸疲惫之色。便不难推测出他这是彻夜未眠,快马加鞭从驯马场赶回来的。
眼下地府所有高官全都在场,陆南晟竟然在这样的场合,唱这么一出大义灭亲!
谛听轻笑一声:“你便是陆焉的爱子,陆南晟?”
“是!”
“你可知你所检举的,足以让你父亲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你可知地狱的刑法有多可怖?”
陆南晟没有去看谛听的眼睛,只是咬了咬牙,朗声道:“知道。”
谛听微眯起双眼,嘴角虽挂着一丝笑意。但这笑却如出鞘之刃一般,溢出森森寒意。
“你既要向本尊检举,那必然已经有了证据与推断。说来听听吧。”
陆南晟道了声是,便说道:“家父数月来,一直与天庭的仙官,书信来往密切。起初我并未在意,只当这是家父的公事。”
众人细细听着。按陆南晟的说法,陆焉许久以前,就已经开始在为陆南晟成为仙官一事而忙碌奔波了。为了讨好天庭的人,陆焉将地府的一切动向都告诉了他们。
因而天庭的人便指使他杀掉罗刹城的医师,以阻碍两城交好。后来得知范海星着力于地府的贸易建设。天庭便担心地府一日日富强起来之后,对天庭产生威胁。
因而也就有了袭击范海星的事。这两桩事件的凶器,都在陆南晟的手中了。谛听立刻让冥医检查了一下那剑与医师的尸体,结果两者完全符合。
“那周洲在考场使用的灵器,是否也是你做的手脚?!”范海星质问道。
陆焉此时神色坦然,一点也没有犯了重罪的人改由的慌乱和紧张。他直视着范海星的双眼道。
“范姑娘,在下做这些事,并非是因为厌恶你。只是,在下的爱子乃是人中龙凤。在下在地府忠心耿耿任官已有数百年,然,不过只是个不起眼的上位事务官。
在这地府之中,若没有点手段,怎能有出路?!在下爱子心切,实在不忍心我的儿子也如我一般,在地府默默无闻至死!”
陆南晟嘴唇动了动,但是却一句话都没说。
“你二人既是父子,血浓于水。我等怎知道,你是否是因为感到即将东窗事发,才跳出来妄图维护你儿子的呢?兴许,你儿子就是帮凶!”一事务官说道。
“这些事皆为在下所做,吾儿根本不知晓!谛听大人在此,必然能听懂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众人的目光霎时间又转向了谛听。谛听慢慢地点了点头:“不错,他并未说假话。”
一时间殿中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这一对父子这是在唱什么戏。但是谛听又说陆焉没说假话,倒真是显得陆南晟一身正气了。
“哎呀,既然事情是这么发生的,那就按规矩办吧?”冥王懒洋洋地挖了挖鼻子。“你说呢?谛听?”
陆南晟面色一紧,立马俯身叩首道:“大人!家父只是一时糊涂,我虽然一心维护地府的法则,前来检举。但终究,家父也是为了我的仕途着想!
请大人念在家父在地府兢兢业业数百年了的份上,饶恕他大罪!若实在要惩治,请看在家父曾经的忠心上,从轻发落吧!”
范海星转了转眼珠,问道:“你既说你父亲是因为受天庭赏仙的指使,才做出这等糊涂事来。那你且说说,是哪位上仙指使的?”
“罪民不知。”
“那你呢?”谛听看着陆焉问道。
“此人位高权重,行事十分隐秘。在下也未曾见过,因而不知道他究竟是何身份。”陆焉面不改色地说道。
范海星道:“怎么可能?你为此人卖命,竟连此人是谁都不知道,分明是说谎!”
谛听抬手示意她闭嘴。眼中暗流涌动,但是却开口道:“他的确不知道。”
众人大惊,就连陆焉自己,眼中的光也微微一闪。
此时,殿外又是一阵骚动。众人向外看去,才见到是莫言酒带着一众阴兵,押送着戴着镣铐的铁牛走了进来。
“大人,罪人带回来了。”莫言酒单膝跪地,对谛听说道。
铁牛一看到眼前这么多地府的高官。又看到范海星也在,赶紧噗通一声就跪在大殿上,一个劲儿地磕头。
“范大人,诸位大人饶命啊!草民是受人胁迫,不得已才打造灵器,陷害周洲和范大人的!陆大人说,若草民不照办,就要把草民的手脚砍断,拔了舌头,让草民生不如死啊!”
铁牛说得声泪俱下,就算没有地狱耳,众人也都听得出来他没有说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