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涟漪拿着镰刀就这样站着,她虽然笑着,可是背着光的她怎么看怎么有点渗人。
“吓死我了你!死丫头,你做什么!”谢程氏被她吓了一跳,瓜子撒了自己一身,怒声骂道。
谢涟漪拿起镰刀在门上敲了敲,一边敲一边走进屋子,冷笑道:“好算盘啊,折腾方家,要我出钱,你们的脸皮可真是厚啊,我倒要试试,是你们的脸皮厚,还是我手里的镰刀快。”
说着,谢涟漪高高扬起镰刀,劈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看到那把镰刀,程好德一阵害怕,这镰刀他昨天刚磨的,刀刃快的很,家里的很多东西在那把镰刀的刀刃下,都有些不值一提。
很快,家里很多东西都被砸碎了,郑氏看着家里的东西都坏了,跑到外面哭天喊地的喊。
程好德和程勤快对视一眼,二人拿了木棍想要从背后偷袭,却不知为何,打下去的木棍竟然偏了。
谢涟漪察觉到了背后有人,手中的镰刀毫不客气的划了过去,程家父子躲闪不能,被划了一到长长的口子。
谢程氏坐在那,吓得傻掉了。
谢涟漪冷笑着,将家里能弄坏的东西都弄坏了,冲谢程氏龇牙一笑,道:“舅母,你看着,看好了……”
说着,她大步出去,郑氏还坐在地上哭喊。
“没天良啊,谢家的丫头疯了啊,来打人杀人砸东西啦!”
“闭嘴!”谢涟漪站在郑氏面前,眼睛瞪着她,手中的镰刀举着。
郑氏被吓得立刻闭上了嘴,她吞了吞口水,往后倒退了两步,说:“你,你别冲动啊,杀人,杀人你是要坐牢的。”
“闭嘴!”谢涟漪不耐的说道。
说完,她走到厨房,拿了打火石,看到了一旁的棚子里放着从方家弄来的稻草,她走到稻草边,点燃了稻草,丢了打火石,往后退了几步,冲他们三个人说:“收起你们的龌龊心思!告诉你们,我谢涟漪不是好欺负的!不要把我当以前的谢二丫,再有下次,我定变本加厉!”
“那堆稻草是我方家的,你们碰过了,我嫌弃脏!所以我不要了!”
说完,谢涟漪丢了镰刀,转身疾步而去。
她自然不怕方家人追上来,今日起了风,那火烧的可旺了,若是不想被波及主屋,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速度的灭火。
谢涟漪走在回去的路上,一股怒气发泄出来,整个人都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顾羽墨走到谢涟漪的面前,看着她问道:“可要我送你?”
“送我?你不怕被人戳脊梁骨么?现在村子里怎么传我的,你没听到么?”谢涟漪还是笑着,说着说着,她的笑容彻底消失,她怒道:“离我远一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暗地里都在看我的笑话!当真以为我人尽可夫?我告诉你们,以后谁再敢背后嚼舌根,程家就是你们的榜样!”
“污蔑我清誉者,鱼死网破,我也要你们不好过!”谢涟漪高声说道。
顾羽墨看着她,谢涟漪闭了闭眼,绕过了他回了方家。
顾羽墨作为将所有事情都看在眼里的人,他清楚的看到,为了钱,她熬了两天一夜,被逼着验身后那屈辱愤怒的验身,在方谢氏面前她那不走心的微笑,以及方才她的大怒,这些竟如此清晰的落在他的心上。
可这些东西,他不能说了,说了他就无法解释,为何他一个教书匠知道那么多。
谢涟漪回到方家,方家三郎和方还站在门口等着她。
谢涟漪一脸疲累,看着二人站在那一言不发。
最后,方还叹了口气,说:“二丫,你不该这样。”
“不该怎样?是任由他们在背后说我的不是,说我人尽可夫,说我靠被男人睡得来了那六十两银子?爹,你好心,他们的心肠可不好。”谢涟漪冷笑着,略带了一些讽刺说道。
这才是谢涟漪自己的脾气,她到了这里,努力的顺应着体内谢二丫的脾气而活,可这样的结果是被欺负,外人,家人,既然如此,她何必压抑自己。
“爹,你可以说我打砸他们家不对,说我烧了稻草,都可以。”谢涟漪说着,往后退了一步,往谢家村村口走去。
方还看着谢涟漪离去的背影,心中一阵疑惑,这还是他们养大的谢二丫么?如此咄咄逼人,如此的不肯认输。
她说着不怪方谢氏,可她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是假的。
方还叹了口气,看了看身边一瘸一拐的三郎,想到了还在昏迷救治的大郎,回头看了看身后如同屋架子的家,这都是被欺负留下的证据,他一个大男人做不到的,谢涟漪做到了,他有什么资格说她不对呢。
“爹,我觉得小妹没错。”方三郎低垂着头,低声说道。
说着,方三郎抬起头,咳嗽了两声,说:“爹娘总说,舅母是长辈,我们与人为善不要与他们多计较,可这些年,他们欺负小妹,现下又为了银子,将咱们一家弄成这样,他们不曾善,我们为何要对他们善?我们的退步是他们的得寸进尺,小妹没错,我去找小妹回来。”
说着,方三郎拄着合适的木棍往村口而去。
方还坐在门槛上,看着地面静静地沉思着。
谢涟漪走出了谢家村,走到了一处小山坡,看着面前的大树,想到了她辛苦得来的银钱,想到了方谢氏的一字一句,想到了被逼着验身的屈辱感,想到了回到谢家村那些人的指指点点,想到了最后,方还略带失望的验身。
谢二丫的情绪加上她自己的愤怒,再次点燃了她心中的怒火,她握拳抬手,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大树上。
顷刻间,鲜血横流,她转身,怒视老天,吼道:“苍天!我谢涟漪做错了什么!你要以如此经历惩罚我!天道不公!”
“为什么,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么个地方!我好好的当我的谢涟漪不好么!?我不是谢二丫,我是谢涟漪!我不要做谢二丫!永远不要!”
谢涟漪大声吼叫着,最后一句不要落地,她面上满是泪水。
顾羽墨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她身后,他往前一步,发出声响,谢涟漪猛然转身看她。
那双眼睛不再带着笑意,带着无边无际的怒意,她看着顾羽墨,扬了扬下颚,转身背对他,冷声道:“滚!”
顾羽墨皱眉,被人如此对待,他心中有一股怒气让他转身离开,可她带着水汽的眼,却让他上前了几步。
“发泄出来就好了,方三郎出来寻你了,他一瘸一拐的,比你慢了很多,也走错了路。”顾羽墨开口道。
谢涟漪心口一动,她用谢二丫的身份活着,方家大郎三郎待她是好的没话说,她撇过头,冷声道:“与我无干,那个地方再也与我不相干了。”
“你想走?”顾羽墨微微皱眉,谢涟漪没有回答,他沉默了片刻,笑道:“我以为你多厉害,原来也只是个会逃避的懦夫。”
谢涟漪斜睨了他一眼,不在乎的说:“我是小女子,懦夫又如何。”
顾羽墨笑了,低声道:“那天晚上,看着你熬夜,明明手指头发红,却还是努力的将那发冠制出来,我以为你是个坚强的姑娘,没想到,一点点流言蜚语,你就想逃避。”
提到那晚,谢涟漪的怒气再一次被点燃了起来,她扭头看向顾羽墨,沉声道:“你知道什么?!不要用你看到的,来指责我,你没资格!”
顾羽墨毫不客气的回她:“我看到了都没资格指责你,那么那些人呢,那些人有资格么?他们更没有,你有打砸烧了程家的勇气,为什么没有信心用你的聪明去制止流言?”
谢涟漪沉默了,她承认,她受不了那些流言蜚语,唾沫星子淹死人,假的都能说成是真的。
她沉默了,顾羽墨放缓了语调说:“谢涟漪,你纵然对方氏夫妇失望,他们的养育之恩呢,方家大郎三郎对你的关切,你都不在乎了。”
他竟然看出来了她的失望,谢涟漪心下一动,她抬眸对上了顾羽墨的眼睛,那双眼睛漆黑,带着认真的神色,她没有去追问顾羽墨是在哪儿看到的,她只是沉默着。
顾羽墨见她不说话,继续说:“谢涟漪,你何必要做那坞根的浮萍,四处漂泊,虽无闲言碎语,可自己一个人,不寂寞么?”
这话入耳,谢涟漪的心下又是一动,顾羽墨不知道,他简单的一句话戳中了谢涟漪的心房。
曾经的她是大明星,在外她有个很好的家庭,可实则,她幼年父母早亡,无人愿意收留,最后还是看似好心的小叔将她收到家中,说给了她一个家,可实际上,她没有家,他们一家一直把她当外人,所以她一直很寂寞。
这也是为何她到了这里,这么快就对方氏夫妇产生了感情的原因,她感受到了他们的关切关怀,却不想,一场流言蜚语,将这些都磨灭了。
她不想回去面对未来那有家无家一个样子的方家,所以她想走。
“回去吧,方家三郎来了。”顾羽墨说着,身形一动消失在了原地。
谢涟漪转头看向一身狼狈,看到她便露出灿烂微笑的方三郎,心下一暖跑了过去,说:“三哥,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