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要不给你厉害瞧瞧,我他麻的就不姓王。”
“来呀,不给我点厉害瞧瞧你他麻的是孙子。来,有种你就冲爷爷这儿来。”李扬毫不示弱,双手把胸脯拍得山响,堵着门板叫唤道。
“你给我等着,我非打得你满地找牙哼不出声来不可。”那名执戒堂弟子气得咬着牙道,手忙脚乱的去开锁,急切间一时却又打不开。
“算了算了,你和一个疯子计较什么?”另一名弟子笑着上来拉住了他,劝道:“我去找点麻花来,你把耳朵给塞上不就行了嘛。让他在里面自己发疯吧,疯够了他就消停了……”
“呸!”那名弟子把钥匙收了起来,冲着门板吐了口唾沫,转身气鼓鼓的四下里去找棉花去了。
“哦……,哦……,孙子跑喽,孙子被打跑喽……“李扬从门缝里看到那名执戒堂弟子被他气跑了,拍着手,跺着脚,眉开眼笑地叫道。
另一名执戒堂弟子也被他气得不耐烦了,喝斥道:“我说你是真疯还是假疯呀?我看你是真的皮痒痒了是不是?别以为罗堂主为你说了好话你就可以得寸进尺了你,你还是乖乖的把嘴给我闭上的好。”
“哼,你们要是来求我呢我兴许就能少说两句,你们要是跟大爷我来硬的,别说我不给你面子,我想说就说,想唱就唱。”
李扬一脸睥睨之色,摇头晃脑道:“赋性生来是野流,手持竹杖过通州;竹篮向晓迎残月,歌板临风唱晚秋。两脚踏翻尘世路,一肩担尽古今愁;而今不受嗟来食,村犬何须吠未休?”
这时,那名去寻棉花的执戒堂弟子手里揪着一撮棉花走了过来,这名执戒堂弟子赶紧迎了上去,道:“也给我来一点,把耳朵塞上,这厮实在是聒噪得紧。”
“麻子麻,弹琵琶,琵琶弹到天,做神仙,琵琶弹到地,做土地,土地娘娘轰的一个屁,麻皮弹到茅坑底……煞屁臭,抓来炙,炙炙炙不好,肚里吃青草,青草好喂牛,牛皮好绷鼓,鼓里鼓,洞里洞,哪个煞屁烂孔洞……”李扬见两名执戒堂弟子不再理会他了,蹦蹦跳跳的在屋子里自顾自的又唱起了儿歌。
这还是在SH海的时候,他听到当地的小朋友做游戏时唱的两首儿歌。经常听,他就记在了脑子里,现在他在监房里蹲得实在无聊,便随口念了出来,还连说带拍手,脚步跺得山响。
不是没人理吗?那就自娱自乐。没有观众,那就一个人表演给空气看,反正是不能闲着。
于是,李扬在监房里一会儿说,一会儿唱,甚至一个人讲起了对口相声,说的是马先生的那段《吹牛》,把他自己乐得嘎嘎的。
可事实的确如此,李扬现在就处于这种对未知的恐惧之中,说白了就是眼睁睁的在等死。明知死神即将到来,自己却无能为力无可奈何,偏偏导演让你知道自己不久就会死掉编剧却又不让你立刻死掉,你得眼睁睁的看着刑刀离自己的脑袋越来越近,你却被绑在柱子上想躲都躲不开,这种折磨,真的能把人逼疯。
人一旦疯掉了,不就会做出种种滑稽的举止来吗?不管是真疯假疯,做一些毫无意义的古怪举动至少可以麻痹一下自己孤寂的心灵,证明一下自己的大无畏气概,或者也不是想证明什么,纯粹就是在刷一下存在感,证明自己还活着。
如果面临死亡的临近,什么都不做,只是眼睁睁的盯着死神渐近的脚步和它展露的恐怖的笑容,只怕在临死之前真的会疯掉呢。
……
吃过晚饭之后,天色就黑了下来。
山里的夜色来得早,太阳刚刚西垂,山林就被笼罩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如果是在城市里,这时候华灯初上,正是夜猫子们出穴的好时候。抖尽一整天的喧嚣,迎着灯红酒绿的奢靡,正是那些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们去拥抱夜的狂热的开始。
李扬把头趴到监房的四壁上,努力地想从一些缝隙处欣赏一下夜晚山林的星空,可是,他什么也看不到。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温和的声音问道:“里面的人怎么样?”
两个执戒堂弟子慌忙大声道:“罗堂主好,陈副堂主好。”
来人正是执戒堂堂主罗林,跟在他身后的是执戒堂副堂主陈久和。
“里面的人怎么样了?”罗林又微笑着问了一遍。
前面的那名执戒堂弟子把手掌拢在耳边,歪头脑袋大声问道:“罗堂主,您说什么?”
“你他娘的耳朵里塞了驴毛了吧?说了两遍你还听不到?”陈久和大吼道。
“哦……”两个年轻弟子连忙从耳朵里掏出了几个棉花团出来,连连点头道:“没塞驴毛,没塞驴毛,是塞了棉花了……”
“叫你们监守犯人,你他麻的把耳朵塞起来干嘛?害怕打雷呀?”陈久和大怒道,作势欲打。
前面的那名执戒堂弟子连忙躲开了,苦着脸道:“二位堂主,里面这个家伙哼哼唧唧的把人都要吵死了,跟个绿头苍蝇一样,嗡嗡嗡的没完……”
“他现在怎么样了?”罗林又问了一遍,面色和善,一点儿也没有生气。
“他活蹦乱跳的,精神好着呢,能吃能喝的,就是絮絮叨叨的说起个疯话来就没个完。”那名弟子拿起钥匙打开了门锁。
罗林和陈久和走进了监房,另一名弟子慌忙捧了一盏灯进来。
其实,南依社的各个堂口,堂主以下是不设副堂主的,只是因为这个陈久和在执戒堂里深得罗林的器重,人也能干,在堂里有些威望,所以,堂下众弟子和一些外门执事弟子私下里都称他为副堂主。
在门外看守监房的这两名弟子其实也算不上是真正的南依社弟子。他们都是外门执事弟子,受外门执事长老赫万廷直接管辖,平时只是做一些宗门里的杂事,真正的内堂弟子是不管吃喝拉撒这种俗务的。
有可能打开灵觉修炼秘法的弟子才能被选进内堂,随各位长老修习秘法。外门的这些弟子都是些没有修行根基的年轻人,一生都踏不进修行门径,只能在宗门里干些杂役。
李扬见有人进来了,蹲在墙角没动,抬起眼皮瞟了一眼,又开始闭目养神。喊叫了大半天,他也有些乏了。
“胡先生,这两天本宗门内有些杂事需要处理,慢怠了你了,不要见怪。”罗林笑吟吟地说。
“哟,魔鬼来了呀?”李扬听见罗林的话,睁开了眼道:“您不用客气,魔鬼嘛,说说鬼话就可以了,干嘛搞得这样文绉绉的让别人还以为你是个懂得礼仪廉耻的谦谦君子呢?”
“你给我说话注意点,你可要知道,你的生死就掌握在罗堂主的手上……”那个陈久和大怒道。
李扬瞅了陈久和一眼,没搭理他。
“行了,你出去吧,把门带上。”罗林一脸笑意的把陈久和撵了出去,围着李扬转来转去,好象在看什么珍稀动物一般。
“看什么看?你对男人也有兴趣吗?我长得是比较帅,但还没帅到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那种程度,比起你来还是差得有点远呢。”李扬不屑地说道。
“感兴趣,感兴趣,我可等了你好久了……”罗林大笑道,伸手从怀里取出了七枚黑色的晶石,他一挥手,七枚晶石向房间的七个不同方向飞去,眨眼间就布成了一座七星阵法。
罗林随手一挥,李扬觉得眼前的环境一下子变了。
眼前的监房消失不见了,而他身处的环境也不是在南依社宗门的坎儿村山谷中,而是在一片空旷的海边,此时,他和罗林正盘腿相坐于海边的礁石之上。
李扬疑惑地摸了摸身底的地板,感觉却是摸在冰凉粗砺的砂石上,远处,海天连成一线,如潮的海浪在远处一波接一波地涌到岸边,带着泥沙又缓缓地退回了海里,而在他们身后,一片连绵的低矮的山峦,高高低低,参差不齐。山峦上松柏常青,松涛阵阵,与海浪声交相呼应,让人的脑海里有一种时空错置之感。
“不是实景,亦是实景……?”李扬若有所思的喃喃道,眼前所见的天地河山隐隐有地气流转,含情生动。谁敢说这一片空间是虚幻无物的幻觉呢?这明明就是真实的。这个罗林,分明已经到达了神念合形之境,幻化出的烟雨飞丝,片叶飞花皆可伤人,幻境亦有肃杀之功。
“此为神念之术。”罗林淡淡地微笑道。
“立身携景,神念合形,好高妙的法术,好神奇的手段……”李扬眼中茫然若失,由衷地赞叹道。
李扬现在的地气之术已经修炼到了移转灵枢之境,从绵绵若存,到移转灵枢,携境无形,再到神念合形。神念合形功法又分为三个层次,分别是含情生动,化境自如,道法合一。道法合一之上的境界刘沉没有跟他讲过,古谱典籍中也未见有记载。据说,除了地气风水祖师杨筠松之后,再也没有人超越过道法合一的境界,那样的境界,只在传说中存在,没有人见过那样的境界,也没有人知道那种境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自己比罗林的境界还差得远哪,李扬不禁有些自惭形秽。
“鬼话果然不可尽信,罗馨月那个小鬼误我不轻哪……”李扬长叹道。
“哦?罗馨月对你说什么了?竟然让你发出如此感慨?”罗林云淡风轻般地灿然一笑道。
李扬瞅了一眼罗林,低下了眉眼,黯然神伤道:“罗馨月说,南依社宗门之内,只修习两种功法,一类是精神术,一类是天机推演术,而对于强身健体的武技和制敌御身的术法从未有涉及。今日见你呈现出的手段,你罗长老岂只是修习了制敌御敌术法,而且秘术早已修习得很是精深了呢……”
“本来,我以为,既然南依社中并没有秘法高手,我此次前来也不会遇到什么麻烦,很轻松的就能完成罗馨月托付之事。现在看来,是我自我感觉太良好了,那个罗馨月误我不浅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