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好了,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睡觉养肉肉。反正他也出不去,也听不到外面的消息,也没人陪他闲聊唠磕,更没人陪他行功参金禅,静坐讲黄庭。
不睡觉干嘛?瞪着两眼望着三尺顶棚发呆吗?也望不出一朵花出来,还不如闭眼休息呢。眼一闭腿一蹬,爱怎么着怎么着吧,现在是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不是他想干嘛就能干嘛的,一切得看人家的眼色行事。不想睡也得睡,睡不着也得睡。成大事者是每逢大事有静气,心理素质好的人是每遇凶险能睡着。
李扬属于能睡着的这种,大概也不是他的心理素质有多好,有可能是因为他的没心没肺。
总之,他睡得很香,睡得很安心,睡得晕晕乎乎一塌糊涂。
正当呼呼大睡之际,他忽然听到了一阵打开门锁的声音,随后,一个人走进了监房。
李扬揉了揉睡得惺忪的双眼,借着透进来的亮光,他认出来了,来人是罗齐春。
他一轱辘从地板上爬了起来,因为,他看到罗齐春的手里提着一个食盒,他感觉到饿了。
“天亮了啊?”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不待罗齐春说上两句客气话,接过食盒自行打开,取出了四碟开胃小菜和一盘子米饭,一大碗鸡汤,拿过筷子就要开吃。
“等等。”
罗齐春制止住了他,朝着门外喊了一声:“给他端一盆洗脸水进来。”
门外的一名南依社弟子不情愿地应了一声,不一刻端进了一盆清水,拿过来一条毛巾来。边走边嘟囔道:“还给他洗脸呀?他还要脸吗?杀害了老掌门被抓住,连一点羞愧的样子都没有,还有脸在这儿大吃大睡。我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李扬听了这个南依社弟子的话,把毛巾拿在手里,洗也不是,不洗也不是,只好朝着那名弟子使劲的翻白眼。
“罗长老,我一个被囚之人,这脸洗不洗的还真的是无所谓了……”他尴尬地说。
“现在什么都还没查清楚,如此下结论还为时过早。”罗齐春朝那名弟子道:“你们以后对胡先生要客气一些,小心伺候着,也许,圣女归来的事情还要着落在他的身上呢。”
“孙长老已经说过了,这个胡布朗说他与本门圣女有过一面之缘就是信口雌黄。”那名弟子道:“他要是有圣女的消息为什么不告诉大家?他要是真能把圣女带回来,我给他磕头都行……”
“罗堂主,你可千万不能听信他的蛊惑,”那名端水进来的弟子倚在门口道:“什么他回去了圣女就能回来,这都是蒙人的。他要是能把圣女带回来那还用得着他给掌门传话吗?真接和圣女一起回来不是什么麻烦都没有了吗?这个人呀,撒谎都不会撒,他说的鬼话谁听不出来?罗长老,你心肠软,可千万不要被他给骗了……”
李扬知道这两名南依社弟子都是罗林派过来的,什么话也不能在他们的面前说。这个给他端水进来的年轻人倒没什么心计,有什么话都说在了当面上。而另一名弟子斜倚在门框上,对他们的谈话象是一幅莫不关心的样子,其实,他正支愣着耳朵听得仔细呢,只怕是把他和罗齐春之间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李扬站起身,端过了那碗鸡汤,对罗齐春一脸苦相道:“罗堂主,我说的句句可都是实话……”他拿着筷子指指点点道:“我说我知道馨月的消息我就是知道馨月的消息,要不然,我几千里远的跑过来撒个谎有意思吗……?”
“一切都会真相大白的,你先吃饭,你先吃饭……”罗齐春笑着招呼他道,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来,抽出一支,自己蹲在边上吸了起来。
李扬几口刨完了碗里的饭,伸出手道:“罗堂主,有香烟给兄弟也来一支……”
“嗯,还真的巧了。”罗齐春道:“我平时不怎么抽烟的,偶尔吸一支。今早碰到了罗长老,正好他在抽烟,我就把他的烟给要来了。”
罗齐春说完,摸出烟盒,抽出了一支烟递给了李扬,给他点上了火。同时也扔给了门口的执戒堂弟子每人一支香烟。
几个人默不作声,一起喷云吐雾起来。罗齐春临走时又扔了一支烟给李扬,李扬道了声谢,把烟夹在了耳朵上。
谁知,这支烟李扬却没抽成。罗齐春刚走,外面的那个执戒堂弟子走了起来,擘手夺过了他耳朵上的烟,讥讽道:“你一个囚徒抽什么烟?抽一支就够了,这东西抽多了又不能攒粪……”
随着门外传来一阵锁门的声音,李扬只能呆在监房里朝门口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吃也吃饱了,睡也睡足了,李扬干脆在监房里转起了圈来。
一天两夜没活动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发僵,再不活动活动的话,只怕身体机能都会下降的。
他开始沿着监房四壁走动起来,虽然体内灵力消散不见,内气也无法运转,但摆几个架子还是做得到的。他看似信马由缰地散起了步来,并不是着急赶路那样的快步走,也不是踱着方步那样慢悠悠地晃荡,就是自由自在的走路。他的身姿还是那样自然洒脱,仿佛此时就是行走在青山绿水之间,蓝天白云之下。眼望山河,意游方外,每一步迈出,踵接地气,身姿飘逸不僵不散,配合着呼吸,甩起了胳膊,就是为了走而走,又象是在率性而舞。这样,他一走就走了一个时辰。
这种踏步行桩之法是李扬的独创法门,行走中潜移默化的就能滋养元神,恢复功力,是一种由内而外的享受。如果能同时配合地气灵枢运转那就更妙了,可惜他现在做不到。
就这样一个时辰行桩过后,他忽然觉得身体里有了一点力气,四肢躯干不再是那么软绵绵的了。
“你别在里面走来走去的,不能消停点吗?”一名执戒堂弟子趴在木门上朝李扬喊道。
“我走我的路也碍着你的事了?”李扬叫道:“我正在此地历劫,已经到了小圆满境界,不久就要跨鹤而去,得道成仙了。我告诉你们,你们现在巴结巴结我还来得及,要不然,等我从天而降归来之日,别怪我说不认得你们……”
“你还能成仙?你成个屁还差不多。”一名执戒堂弟子嘲笑他道。
“算了,他想在屋子里走你就让他走呗,真把他憋出什么毛病来了我们两人还不好向堂主交代。”另一个弟子劝道。
“我看他已经憋出毛病来了,开始胡言乱语了嘛。”第一个说话的执戒堂弟子笑道。
“谁憋出毛病来啦?我可没有毛病。在这儿有吃有喝有住的,我享受着呢。”李扬大喊道。
他又由南到北由北到南的走了两趟,自言自语道:“嗯,从南面墙走到北面墙是九步,从北面墙走到南面墙也是九步,不错哦。这个监房不算小,契诃夫曾经蹲过的监房从南到北才是七步,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我这个监房比他的那个大得多了,属于高干监房呢。”
门外的两名执戒堂弟子听了李扬在里面自说自话,面面相觑道:“契诃夫是谁?咱们这儿有这个人吗?这家伙看样子真要疯了,要不要向罗长老通报一声?”
“你管契诃夫是谁呢?反正我不认识。他疯就疯了呗,通报个屁,他一个杀人凶手,疯了更好,这就叫报应……”
李扬见没人搭理他了,干脆自娱自乐地唱起了快板来:“哎……,天怕无时地怕荒,人怕天黑鬼怕光,打疙疤的就怕连阴雨呀,瞎眼睛的就怕瞧太阳,煮豆浆的就怕杵锅底呀,害秃疮的他就怕痒痒……”
他唱一气,说一气,歇一气,跟着又吟诗一首,道:“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吩咐与疏狂;曾批给雨支云券,累上流云借月章。诗万道,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喂,我说两位兄弟,这首诗气势怎么样呀……?什么?不是好诗?这你们就不懂了,我跟你们说,这首诗可不是我写的,这是大宋朝的朱敦儒那狂人写的,我可写不出这么玄妙的句子来。我也没那哥们儿会吹牛,还要到天上去借月章。你们学着点儿,这可是首好诗儿……你们别看识几个人看似没用,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懂不懂?人家这叫腹有诗书气自华,你们哥俩儿这叫胸无点墨。没点学问可不行,仅仅能混口饭吃,可如果想取得更好的发展那就不行了,读的书少,眼界不行呀……”
李扬孜孜不倦地教诲道。
“你给我闭嘴!“门外传来了这样的喊声。
“你们不要这么浮躁嘛,”李扬挨了喝斥,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是苦口婆心地劝诫道:“想学点真学问,心性浮躁是为大忌不止是做学问,做人做事皆是如此。你们没听大明朝的吕相在一本书里说过的吗?把意念沉潜得下,何理不可得?把志气奋发得起,何事不可做?今之学者,将个浮躁心观理,将个委靡心临事,只模糊过了一生……念兹在兹,不肯一事苟且,不肯一时放过,庶心有着落,不得他适,而德业日有长进矣……看看,古人都是这么说的,可不是我在这里胡侃……”
“住嘴!”一个执戒堂弟子大喝道:“嗡嗡嗡,嗡嗡嗡得跟一只苍蝇似的,烦也烦死了。你再叫唤一声试试?信不信我现在就砍了你?”
“我说孙子哎,来呀,来砍呀。”李扬双手叉腰,昂着头,本事拄天了似的跳着脚朝外面喊道:“我辛辛苦苦教你们学好还教出错来了是吧?你现在要是敢砍了我我管你叫声大爷……嫌我吵是吗?嫌我吵你放我走不就得了吗?你敢把我放出去吗?啊?你敢吗?你个脓包。你放我出去让我远走高飞,我保证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再听见我说一个字……”
“你?”那名执戒堂弟子气得一拍腰里的法器,上前一步,就准备去开门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