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须臾后,李扬的腹中忽然传出了一连串的响声,接着,他的腹内开始绞痛起来,一阵剧烈的钻心疼痛让他的躯体都跟着哆嗦了起来。
是散气丹的药效起作用了。
只见李扬猛然弯下了腰,半蹲下身子,双手抱住腹部,忍不住发出了两声闷哼。豆粒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骨噜噜地滚了下来,滴落到地面上,就像雨点,砸起了一个个的水坑。
他想呕吐,却又吐不出来。那万把钢刀扎心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想以头戗地。就像听了唐僧念了紧箍骂的猴儿,疼得面红耳赤,目眦欲裂,忍不住就想翻筋斗,竖蜻蜓。他面色犹如充血了般,五官都扭曲到了一起,艰难地抬起了头,诅咒道:“你……还不如一刀捅死我得了。”
约一刻钟后,疼痛有所缓解,药效也被输送到了他的四肢百骸之中,李扬终于站直了身子,全身虚脱,绵软无力,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就如同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两名执戒堂弟子走上前来,把他的全身上下搜了一遍,把搜得的一把短刀,几枚晶石,一个小玻璃瓶,还有一个皮夹子,香烟火机等都收拢了起来。
“把他押入执戒堂外堂看管起来,记住,要好吃好喝好招待,可不能让他死了,老掌门被害之事还要着落在他的身上呢。”罗林面无表情地吩咐道。
李扬被带进了一间黑咕隆咚的房间里,看守之人也不说话,把他塞进房间,从外面把房门锁上了。
李扬试着想祭出神识察探察探情况,却发现识海中空空如也,根本没有灵力可供驱使。他试着伸了伸胳膊,发现浑身也没有半两力气,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这是一间专门看管犯人的房间,四面墙壁全部是用整棵的圆木排成,连窗户也没有,只有一扇厚重的木门可供人出入。以李扬现在的状况,他想砸破房门逃跑那是根本做不到的事情。何况,外面还有手持法器的南依社弟子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看守着。
李扬想啊想,想啊想,想得太吃力,结果把自己想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天交五鼓,李扬就醒了过来,这几年来的修炼,把他的生物钟练得比闹钟还准时,即使是身陷囹圄,他也能感知到天色将晓。透过门缝微弱的亮光,他知道,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
过了不一会儿,有人打开房门送了早饭进来,早饭待遇还不错,有汤有饭,还有两盘蔬菜。
想不到自己还有吃牢饭的时候,李扬心里苦笑道,如若放在平时,想解决掉这门口的两个南依社弟子那还不是跟玩的一样?可是,自己此时被剥去了功力,还不如寨子里的一个庄稼汉。逃是逃不出去了,把牢底坐穿倒是有可能。
昨晚折腾了大半夜,现在还真是又渴又饿,李扬盘地而坐,风卷残云般把送来的饭菜吃了个精光。他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抹抹嘴巴,喊道:“兄弟,有烟吗?来一支抽抽。”
守在门口的执戒堂弟子闻声走了进来,把盘碗食具都收拾了起来,大怒道:“你这个歹人,叫唤什么你叫唤,还想抽烟?给你抽个屁……”
“我说你这兄弟,我是被冤枉的知不知道?”李扬争辩道:“等事情查清楚了,我出去后,整个南依社都得把我奉为贵宾的你懂不懂?你现在给我一支烟,我出去后还你一条……”
那名执戒堂弟子瞅了李扬一眼,一脸鄙夷地说:“我要信了你的话,盐都会变酸。给你一口吃的就不错了,还他麻的想抽烟,你就等着在老掌门的灵位前被开膛剜心吧你……”
那名弟子说完,自顾自骂骂咧咧的走了。
整整一天也没人再来看他,大家象是把这个杀害罗掌门的凶手给忘了一样。除了送吃送喝的门中弟子,再加上大小便有人押着他茅房去之外,再也没人来审他一句或是看他一眼。
李扬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心里更觉焦躁。其实,整个南依社现在是乱成了一锅粥。
老掌门的猝然离世,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罗林掌控了南依社大部分的势力,按他所想,只要罗万春一归天,那整个南依社就是他的天下了。
整个南依社建制,自掌门以下,又分为了六个堂口,分别为传法堂,执戒堂,布化堂,安阵堂,内门执事堂和外门执事堂。
罗林自己身为执戒堂长老,而布化堂的林长老和安阵堂的孙长老都已被他收买为自己的亲信了。外门执事堂长老赫万廷平时对他也是言听计从。内事堂长老罗霄为人耿直,平时话也不多,只是忙自己的份内之事,对自己表现得也是不冷不热,既不亲近也不疏远,算是一个中立派。
自己的义父罗思远一直对他都是疼爱有加,肯定应该是站在自己这一边。这样算下来,六个堂主有五个半算是他的自己人。只凭一个罗齐春,绝对难以挡住自己的脚步。
但让他想不到的是,坏事就坏在了这个罗思远还有罗霄的身上。
在罗万春遇害的第二天,几位门内长老加上罗齐春齐聚在议事厅内,共同商讨老掌门的丧葬事宜以及立掌门,审凶手等燃眉之事。
内门执事长老罗霄提议先审那个胡布朗,先把老掌门遇害一事和门中圣女罗馨月一事弄清楚再说,因为接下来的立掌门以及各内堂长老重置之事必须以解决完这两件事为前提。
而安阵堂长老孙宗周则主张先选出下届掌门,由下届掌门发号施令,邀请其他风门同道前来吊唁,以及处理刺客胡布朗以及门中圣女一事。他的理由是,既然老掌门已经殡天,而且凶手胡布朗已经归案,这是铁定事实,再查下去也不可能再有更改。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同样的,门中也不可一日无掌门。
如果不选出新掌门,那各位堂门都各自发号施令,大家到底都要听谁的呢?只有新掌门确定下来,在他一人统领之下才可以重整宗门,不会出现各自为政的局面。
而内堂执事长老罗霄寸步不让,甚至危言耸听地说,老掌门遇害一事尚不明朗,说不定谋害老掌门的还另有其人,如果杀害老掌门的凶手就在在座的诸位中间,那选出新掌门之举很可能就是为虎作伥,一招不慎就有可能酿成大错,给南依派带来灭顶之灾。
罗霄的这番话让在座的几人听了都暗自心惊,如果危害老掌门的凶手就在几人中间,那可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连老掌门都能杀害掉,那在座几位岂不是应该人人自危?
“审那个被擒之人一时怕是审不清了,”罗林面色沉稳地说:“如果那个胡布朗矢口否认刺杀一事,他又找不回门中圣女,那我们就这么一直耽搁下去吗?俗话说,入土为安。我们等得起,老掌门的英魂可等不起。如果不能让老掌门走得安心,那我们在座之人可就是南依社的罪人了……”
“我的意见是先立掌门,然后再设法查清刺杀真相,还老掌门一个公道……义父,你说呢?”
罗林说完,微笑着用一种征询的眼神看着看着罗思远。
在他看来,罗思远一定是站在自己这一方的。
而且,罗思远是南依社宗门元老,除了老堂门,就数他的资历最高。他本人修为精深,现在还主持着门内的功法传承,是传法堂堂主。他的话,具有一定的份量。
老罗一开口,说得众人哑口无言。
罗思远态度坚定,绝对是要先查清门中面临的疑虑以及隐患。这下子,双方的人数对比从二对五变成了三对四,罗林一方虽然还稍占优势,但已不能形成压倒性胜利,这样,究竟是先立掌门还是先查清老掌门遇害事实一下子又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一抹阴厉的神色从罗林的眼睛里一闪而过,不过,只是一瞬间,罗林就恢复了平静。罗思远,他的义父,平时对他是言听计从,想不到临到新立掌门这件大事时,老家伙却临阵倒戈,矢口否决了他的提议,打乱了他的计划,这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不过,这种愤怒可不会在他的面色上流露出来,他淡然一笑道:“义父所说也有道理。孙长老也是担忧宗门内的现状,心情可以理解。既然义父说要先查清事情真相,那不妨把那个胡布朗带到此间,由各位严加盘问……但我想,那个胡布朗绝不会承认他的所做所为,有可能又是一番信口雌黄,颠倒黑白是非。他要是有证据早就拿出来了,再和他多费口舌,只怕也是徒劳。”
孙宗周这时候站起身道:“诸位先议着,我昨晚受了点风寒,此刻躯体不适,我就先回去了。如果诸位商议出了什么决断,差人跟我说一声即可,我必不再有他议……”
孙宗周说完,冲众人拱了拱手,竟自行离去了。
外堂执事长老赫万廷也一脸愧笑地站起了身,冲在座众人团团作揖,道:“老掌门新去,虽然下葬之期未定,但有关一切丧葬事宜都需先做准备,这是我外堂份内之事,罗长老,罗长老,我就先去忙我的了,有事随时通知我即可……”
赫万廷说完,也走了。
罗林和林步卿也站起了身,冲剩下的三人拱了拱手,托辞而去。
你们不是不同意先立掌门吗?那你们自己在这儿查吧,议吧,哥几个不伺候了。
剩下罗思远,罗霄,罗齐春三人在这儿面面相觑,无可奈何。
罗思远面色铁青,猛地一拍茶几,骂道:“都是一群生性凉薄之辈,老掌门这才刚刚倒头,这帮孙子就想要分家产了啊……”
……
李扬这一天一夜来睡了个好觉。
自从打抱犊谷出山历练这大半年来,他可从来没有这么充裕的时间可以用来睡觉。即使能挤点空闲出来,还得用来行功打坐,吐纳清修,连走路时都得随时感悟山河地气,灵柩运转。睡觉两个字对于他来说可以称得上是奢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