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亮床头灯,杰勒米打着哈欠去了趟卫生间,抽水马桶的水声响起后,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再度走了出来,正想朝窗边走去时,却听到了楼下传来一个奇怪的响声。
杰勒米疑惑地皱了皱眉,犹豫了片刻后朝房门走去。
房间外,杰勒米左右看了看,心里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原本外面安排的两个警卫已经不见,刚才传来的响声也消失了,极其敏感的他神经一下子绷紧起来。
杰勒米靠在墙上缓缓挪着身体,掀开墙上的一面挂画,取出暗格中的那把手枪,警惕地一步步向楼下走去。
楼下的灯是亮着的,已经来到楼梯口的杰勒米皱着眉,他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所有的信息都在告诉他,他正置身在未知的危险当中。他耸了耸鼻子,空气中飘来一股淡淡的烟味,是雪茄的味道,而且还很熟悉,跟他平时抽的一样。
光着脚的杰勒米的步伐很轻,他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一级级地往下走,随着身体的移动,整个大厅也渐渐展露在他面前,他看到了一个人,此时正坐在自己经常坐着的沙发上,面对着自己,正抽着雪茄。
杰勒米毫不犹豫地抬起枪,遥遥对准了那个人,他要占得先机。
“你是谁?”杰勒米冷声道,声音低沉而有力。
那个人夹着雪茄的手顿了顿,接着若无其事地送近唇边,轻轻的吸了一口,片刻后吐出一口烟雾,云雾缭绕间,他稍稍抬起眼皮,嘴角不知不觉扬起了一丝弧度。
杰勒米面色凝重地盯着这个东方面孔的中年男人,对方的镇定给了他莫大的压力,空荡荡的房子内哪里还有他的人,这个时候他需要冷静,不能乱。
“杰勒米。”中年男人嘴里吐出一句轻飘飘的话,声音雄浑有力,很标准的男中音。
“你是谁?”杰勒米重复道,在这句话出口时按在扳机上的食指已经悄悄地在用力,他是个果断很辣的人,不管对方是谁,死了便不再有威胁。
中年男人不答,摇头一笑,已经看到了对方的动作,却仍一动不动地坐在那,悠然自得地又吸了一口雪茄。
唰——
枪声并没有如意料之中那样出现,一道轻微的响声划破客厅内的安静,只见杰勒米原本握着手枪的手齐腕而断,断手和枪同时缓缓地掉落而下,血花飞射。
“啊!”剧痛之下的杰勒米惨叫出声,眼里充满了恐惧,他握着断手冷汗直流地跌倒在地。
就在杰勒米痛苦哀嚎的时候,那个先前一闪而过,穿着黑色皮质风衣的冷峻青年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抽出一块白布,漫不经心地擦着刀上的血,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中年男人此时已经缓缓地走了过来,背着双手,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整齐的头发里夹杂着些许白丝,脸上却没有丝毫皱纹,方正的脸看起来颇有几分英气,能看出来年轻时必定是个风度偏偏的男子。
中年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杰勒米,随即摇了摇头,像是有些失望的样子。
“看来黑鹫死得不值,你的表现令人大失所望。”
“你是谁?”杰勒米惊惧不已地盯着这个之前并没有见过的人,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而且最让他不可思议的是,这个人居然知道黑鹫。
中年男人笑笑,随即还温雅和煦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说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了不该做的事,做了我不喜欢的事。”
“我做了什么?”杰勒米心里没来由地一紧,思索着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自己做的事得罪了对方,可是他根本就是不认识他啊,自己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他了。
“不明白?”中年男人轻哼一声,随即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脚步不徐不急,最后轻飘飘地话传来:“那就永远不用明白了。”
这一晚杰勒米并没有迎来早上的阳光,他四肢分离地躺在地板上,死不瞑目的脸上交杂着浓浓的恐惧、痛苦和困惑,表情看起来异常扭曲狰狞,就如他死的地方一样。
不过相比于罗馨月,李扬就表现得不那么自然了,身体有些僵硬地跟在她身边,四周投来的各色目光让他没法做到处之泰然,实在是太扎眼了。
还是那间办公室,蒋晴已经坐在了办公桌后,正埋头处理着手头上的文件,两人来时,也是颇为诧异,不过倒没忘记向他们问好。
办公室内,李扬依然跟第一次来的时,站在那扇巨大的窗户前,看着外面被铺上一层白雪的世界,那是一个月之前,彼时他对她唯恐避之不及,此时却与她走到了一起,现在想想,都有些不真实,仿若梦幻。
“在想什么?”罗馨月走到他身边,轻柔地问道。
“在想,人生际遇无常,原以为既定的轨迹不会改变,却没想到变化却来得那么快,那么毫无察觉,让人有些始料不及。”李扬微微叹了口气,有些感慨道。
“凡所际遇,绝非偶然,就好像当初与你擦肩而过,一年之后再度相逢,或许,这便是命中注定。”罗馨月微微一笑,同他一起看着窗外的世界。
“你相信命运吗?”李扬偏头问道。
“原先不信,现在有些动摇了。”罗馨月答道。
李扬笑着摇了摇头,又把目光转了回去,透过一幢幢高耸的建筑,那轮初升不久的骄阳,正按着自己的轨迹照亮着这个世界,亘古不变。
两人默默地又站了许久,谁都没有再主动说话,直到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罗馨月回到了办公桌,门外进来的顾晴,她看了眼床边的李扬,这才开口道:“罗总,门外有位聂先生找您,带了一束花。”
罗馨月抬起头,可以看到她原本平和的脸色缓缓沉了下来,随即冷声道:“不见。”
“好的罗总。”
蒋晴会意,正想反身退去,不想门口外已经站着一个人,让她吃了一惊。
聂天远手里拿着一束白玫瑰,笑吟吟地走过顾晴身边,当看到办公室内站着的李扬时,先是一愣,随即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沉。
聂天远的表情很快恢复了自然,只在李扬身上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朝罗馨月缓缓走了过去。
“馨月,我来看你了。”
“谁让你进来的?”罗馨月冷着脸,丝毫不掩饰内心对他的厌恶,语气冰冷地说道。
聂天远脚步一顿,笑容变为了苦涩,他用近乎祈求的语气道:“小涵,你不要这样,我是诚心来向你道歉的。”
站在门边的蒋晴很识趣地退了出去并关上门,这可不是他应该掺和的事,更不能让外人知道。
“道歉?有什么好道歉的,给我出去!”罗馨月声冷如铁,伸手指着门口。
“不是,小涵,你先听我解释,好不好?”聂天远有些激动地走近几步。
“我不想听你所谓的解释,而且我已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请你出去!”罗馨月面无表情地说道,稍有波动的情绪缓缓平复下来,这个她曾经以为可以托付一声的男人,如今跟她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有的只是形同陌路。
“真的要这样吗?”聂天远声色低落,她每一句无情的话语都像一把刀子一样在他心里划过,留下一道道血痕。
“是,所以请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罗馨月看着他所表现的哀伤毫不动容,态度依旧那么决然。
聂天远长长地叹了口气,颓然地垂下了双手,花束掉落在地,久久不语,最后他抬起头,露出一个极其勉强的笑容,低落的语气中透着坚决:“小涵,请相信我,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你在我心里的位置一直没变……我不会放弃的。”
聂天远说完,也不再多留,转身向外走去,只留下一个略显颓然的背影。
门口再度被关上时,罗馨月仿佛泄了气一样坐回了椅子上,目光显得有些呆滞,就跟昨晚上一样,她并不能做到表面上的波澜不惊,曾经的一切也不是说忘就忘的。
目的了这一幕而又至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李扬,这时候缓缓地走了过来,犹豫了片刻将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她肩膀上,感受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心里也有些不好受。
“想哭,就哭出来吧。”李扬拍了拍她的肩膀,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介入到了他们之间的人,而且从罗馨月的表现上看,她并没有真正地放下那段感情。
“我没事。”罗馨月声音低落,轻轻地说了一句,眼里却盈溢出了点点泪光。
李扬并不明白两人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也不想知道,只是不想看到她伤心的样子。于是将她转过来,看着泫然欲泣却仍旧坚持地她,心中那块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对她笑了笑安慰道:“都过去了,以后有我。”
压抑着悲伤已经在强弩之末的罗馨月再也坚持不住,站起来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的后背,哭出声来,她到底只是一个感情柔软的普通女人。
“你……以后不要离开我,好吗?”罗馨月哽咽着,近乎恳求般道,她再也承受不住第二次的抛弃。
李扬无声地叹了口气,心绪顿时复杂起来,对于这个问,他又能真的保证什么吗?
“我会的。”李扬轻声道,同时在心里对她补充了一句:“只要我还活着。”
“呵呵。”聂天远闻言一笑,对方一如既往的淡定倒是让他多了几分欣赏,他出人意料地伸出了一直莹白如玉的手掌,表现友好地淡笑,似乎遗忘了昨晚的冲突一样:“鄙人聂天远,很高兴认识你。”
李扬并没有与之对握,不过心里倒是挺佩服这人的,虚伪起来还能如此面不改色,也不知道这脸皮是怎么修炼出来的。
“说出你的目的吧,我没什么时间跟你废话。”李扬面无表情地道。
聂天远的表情一僵,随即笑了笑,毫不介意地收回了手,表现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姿态,轻笑道:“你倒是个直接的人,如果以前认识你,我们或许能够成为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