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欧陆很快驶离。
池谙谙靠在副驾驶座，纤瘦的身体，因为凉意，不自觉地轻颤。
窸窸窣窣的动静，是陆衍调高了空调的温度。
这场雪来得突然，越下越大。
车窗外的街景，已经被落下的雪染了色。
很长一段时间里，车内始终没有人开口。
池谙谙扭头，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晃过的景色。
这样的安静，持续了好半晌。
直到池谙谙像是不经意的声音响起，“我好像把最后一个关心我的人气跑了。”
刚才杨姐问她为什么放弃试镜。
语气除了质问，还有一丝恨铁不成钢。
池谙谙很早就没了母亲，跟着杨姐的这两年，大约是脾气相投。
总之，她跟杨姐的关系，并不只是经纪人和艺人。
除了工作和利益之外，杨姐是真心关心她、也想捧红她，这一点，池谙谙感觉得到。
事实上，越是像池谙谙这样的人，心思约敏感细腻。
现在倒好……
她成功地把最后那个关心自己的人，给气跑了。
池谙谙说完，维持着那个扭头看窗外的姿势。
也没再说什么。
她似乎就只是自言自语，连音调也压得很低。
并不需要陆衍的回应，也不需要别人安慰。
下一秒，宾利欧陆稳稳停住。
陆衍转过身，一手还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修长宽大的手，捏着池谙谙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
他深邃的黑眸，落在池谙谙脸上，将她泛红的眼圈看在眼里。
莫名的，心头一软。
陆衍忽然想起刚才池谙谙别着脸，看向窗外低声自言自语的样子。
就像是一只被丢弃街头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奶猫。
“想哭就哭，别忍着。”
池谙谙对上陆衍的视线，听见他低哑磁性的嗓音响起。
她想要别开脸，避开陆衍的目光。
可是男人的手，轻而易举就扣住她的下巴，让池谙谙无法躲开。
到最后，她就盯着一双发红的眼圈，在陆衍面前，那种要哭不哭的样子，更像是刚刚被他欺负过的，温软委屈的小姑娘。
“陆衍，我可能暂时还不上你的一百万了。”
“杨姐给了我一个很重要的角色试镜，就在今天，但是我没去，把她惹急了。”
“你那时候不要我的签名是对的，以后我的签名，大概都不会有人要了。”
她漂亮的红唇，勾着浅浅的弧度。
往日明艳年轻的脸庞，笼着一层阴霾，有些语无伦次。
像是很失落，表情却没有太大的变化，更多的情绪，像是被她压抑在了更深的地方。
“为什么没去试镜？”
半秒的安静之后，池谙谙感觉到那道低沉的声音更近了。
因为，陆衍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池谙谙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和往日一样的英俊疏淡的，可陆衍看她的眼睛，却专注深暗得令人微微心悸。
大脑，有两秒的空白。
池谙谙漂亮的菱形红唇微微张着，“因为有传言说，我是凭关系才拿到这个试镜，连我去试镜，也只是走个过场。”
“如果我去试镜了，还顺利拿下这个角色，不是正好坐实了传言？”
陆衍盯着眼前年轻娇俏的脸庞，没了当初对他比中指时的明媚张扬，像是被一场暴风雪席卷过后，耷拉着的模样。
可即便这样，看起来也莫名得顺眼。
“就因为这样？”
池谙谙一怔。
就因为这样？
她在心里默念陆衍的话，试图理解他的意思。
他也觉得，自己的做法很不理智……
红唇微微一弯，池谙谙再度看向陆衍的眼底，终于染上一丝笑意，却像是隔了层什么，“是啊，就因为这样。”
“可能我就是蠢，为了那一点点原则和骄傲，不愿意低头。”
“所以才搞成现在这样，又过气又穷。”
下一秒，耳旁晃过男人轻轻一笑的声音。
池谙谙拧着眉，看着陆衍。
这是觉得她好笑？
可笑？
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一上午时间，从沈绍言、到杨姐，再到眼前的陆衍。
自作主张为她好的人。
关心她却不能理解她的人。
还有陆衍……
莫名的酸涩涌上，鼻尖涩得发疼。
那种连池谙谙自己也无法形容的情绪，还混杂着别的什么，无法抑制地涌上来。
眼泪，瞬间从眼眶溢出来。
池谙谙从出道开始，就最会演哭戏。
只是落泪却不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乌黑漂亮的眼睛含着一汪泪水，最是惹人怜爱。
可其实私下里，池谙谙很少哭。
像今天这样情绪失控的样子，更是很久都没有过一次。
偏偏，是当着陆衍的面。
车内的气氛，从池谙谙眼泪落下来的时候，就陷入了安静。
不知道过了究竟有多久。
陆衍温热的指腹擦过她的眼角，“哭完了？”
他看着她，眼神专注，手上的动作更是说不出的轻柔。
“没哭。”
池谙谙开口，声音早已经哑了。
却还嘴硬地否认。
陆衍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对她的嘴硬置若罔闻，“没哭痛快的话，再哭一会儿？”
池谙谙愤愤地想要拍掉他的手。
可是陆衍先她一步，直接握住她那只手，让后轻轻一带，池谙谙整个人，都趴在了陆衍的怀里。
她身形很瘦，加上身高差，整个人就像是只炸毛的小奶猫，趴在陆衍怀里，等着他来顺毛。
“我没哭，就是肚子有点疼。”
池谙谙吸吸鼻子，甚至有点幼稚地，将脸埋在陆衍胸前蹭了蹭。
她隐隐记得，这个男人似乎有洁癖。
是他非要抱的，还逼得她流眼泪，那就干脆把眼泪蹭在他衣服上。
池谙谙小心眼般报复的动作，当然没逃过陆衍的眼睛。
他有些好笑。
早起时的偏头痛，从看见池谙谙的那一刻，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
陆衍性子向来冷，三十而立的年纪，事业已经走到了别人难以企及的顶端，可始终独身一人。
一部分，是因为他性情冷淡，早几年事业心太重。
虽然接触的异性不计其数，可始终没能遇到，令他动心的。
感情的事，陆衍向来淡漠，最多顺其自然。
再后来，他因为意外事故，拥有了一双特殊的眼睛，他在每个女人身上，都能看见不同的标签。
“鉴婊专家”一般的眼睛，让陆衍对女人，更是失去了兴致。
他以为，女人对他而言，除了无趣，就只会让他偏头痛。
谁知道偏偏，让他遇上池谙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