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父在进宫之前,于半路上往脸上抹了点黑灰,叶景一十分不解道:“你是去抢劫还是怎么的,脸上抹的黑黝黝的?”
“你懂个屁,甭管老子!”后叶父又边抹边问:“认得出么?”
“你化成灰我也认得,谁让你是我老子呢!”叶景一龇牙咧嘴的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大白牙。
叶父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少咒你老子我,什么灰不灰的,谁要化成灰了!”
这一番倒腾后,确定连儿子都看不清他这个做爹的脸时,这才肯罢休。随即而来的,便是该如何医治皇帝这头疼的事儿,弄不好是要掉脑袋的。
叶景一陷入了沉默中,叶父难得的正色,“唉”的一声叹道:“儿啊,过会儿给皇上瞧病你让我来,你就说你不会,前边那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才误打误撞救了皇上的,你就给我搭把手。若是爹真的出了岔子,你也别太难过,时也命也。咱们家屋里头那口大米缸底下,我留了些宝钞,你拿去用去,讨个媳妇儿,可不许胡花……”
“你居然藏私房钱?!”本有些沉郁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他满脸心塞的一手指着他,另一手捂着气闷的胸口,道:“你还是我爹么你!”
叶父皱紧了老眉,黝黑的眼珠泛着闪闪的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只问道:“听到没?”
难得的没有抡起袖口揍儿子。老爷子表现的这么严肃,他都显得有些不习惯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抚了抚臂膊。
蓝羽提刀走在前头,时而回身看看他们,锦衣卫小旗也顺着副使的目光望向,父子俩倒是悠哉,还唠起了磕,心挺大。
殊不知,父子俩人都已经做好自己的身后事的打算了,讨论的尽是什么棺材最好躺人,放在地里头埋着不臭不烂之类的胡话。
一厢竟争辩了起来,叶父怒道:“你要是没了,谁给老子送终!”
叶景一辩驳道:“人是小爷我救的,还轮不着你个糟老头儿上前耍威风去!”
“你敢骂你爹是糟老头儿!……”一掌向着儿劈去,其敏捷的闪开,对着他挑衅。
看样子是闪出经验来了。
锦衣卫小旗的嘴角抽了抽,满脸汗颜的缓缓回过头去,对蓝羽道:“副使,也不知道那少年行不行,我怎么觉得心里不踏实的慌……”
别说是他不踏实了,蓝羽也觉得悬的慌,主要是那少年让他越发的看不明白。当日在坊市内,少年英姿飒爽果敢,以一身面对众血毒人,泼酒燃火,动作干练果断,十分勇猛。但眼下的少年却看起来几分的草包,难不成他还有位胞兄?应当不可能。
蓝羽放缓了步子,其身与叶景一平行,他道:“你是怎么知道血毒人的?知道它们的血有毒,被喷到会感染,又知道该如何医治被感染之人……而且,你还出现在了坟场。种种迹象表明,你与血毒人之事脱不了干系。老老实实的交代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淡然的将刀架在他的脖颈上,却没有真正想要杀他。
被问之人冷汗涔涔,心中打鼓,若是被这锦衣卫知晓,那血毒人是他给放跑的,导致今日的局面动荡,还不得被他抹了脖子。
不光是叶景一怂了,叶父也同样是干咳两声,父子俩皆心虚的低垂着头,甚至开始小声交耳嘀咕。
“说!”蓝羽的刀锋触碰他的皮肤,已经隐隐渗下血来。
“兄弟,别介……我说就是了。”叶景一尝试的以手摸他的刀,这么一摸,发现触感很好,不愧是响当当的锦衣卫专属佩刀绣春刀,若有朝一日他也能佩戴一把,那真真是绝妙。
蓝羽注视了他一会儿,缓缓的收刀入鞘,等待他的下文。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便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胡编乱造”,他几乎是想也不用想的出口成章,就跟那台上说书的先生似的顺口溜,以“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开头,并将其中的遇险遭遇说的多么多么的惊恐万状,险象迭生,人心惶惶……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他还很引以为傲的勾住蓝羽的肩膀,挑了挑眉头。
锦衣卫小旗官向后瞟了一眼,嗤之以鼻。
蓝羽眉梢微扬,抱胸道:“你是说,你之所以会出现在坟场是因为你去祭祀你娘,你知晓血毒人的血有毒是因为在坟场无意间发现,那被它的血所染的畜生像发了狂一样,所以你认定它的血有毒。你能解救皇上,也纯属误打误撞。”
叶景一打了个响指,道:“正是!”
蓝羽面无表情的对前处的锦衣卫小旗道:“小旗官,打晕他!”
叶景一慌忙的躲闪,冲到他们的面前去,跑得比兔子还快,锦衣卫小旗在他的身后拼命的追逐。然前头已经来了接应他们之人,无奈之下只得被抓住,又是一番解释。
而他们的身后,蓝羽将目光撇向叶父,启声问道:“叶老爷子,可是衙门里的仵作先生?”
在叶家的木屋里,他瞥见了那块衙门内自由出入的令牌,拥有令牌之人不是便衣捕快,便是在里头做事之人。而他又会医术,又具备仵作验尸的工具。
叶父答道:“回官差大人,老朽正是衙门内的老仵作。”
蓝羽若有所思的点头,偏头打量,只见叶父正在无意识的以手在腰际边摩挲,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什么缘故,想来是习惯性的下意识所为。
他骤然缩紧了瞳孔,默默留意,不再多言。
前来接应的人已至,蓝羽只身策马在他们之前,而身后叶景一与叶父则是坐在马车内,由小旗官看着,自然也打不了坏主意。
“兄弟,你在北镇抚司的锦衣卫里是个什么职儿啊?”叶景一的身子微微前倾,将双手没入袖口里头插着,对他们锦衣卫十分感兴趣。
本以为他们真如老头儿所说,是杀人不眨眼的地狱阎鬼,可这番看来,却不完全是这么个回事儿。那位副使,和眼前的这位,倒是挺有人间烟火气的,不那么毒蛇。
“我只是个小旗。”小旗官的语气低低的,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用手缓缓抚摸的绣春刀,看起来是那么的爱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