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廷内,锦衣卫已奉命将洋人私自混入城,且并未上报给朝廷之事通禀于皇帝李元仲。
这一行人的行踪极其的诡秘不定,他们只不断兜兜转转的同锦衣卫绕着圈子,躲避追查,不知是在暗中密谋什么事。又恰逢今日中元,白日里来来往往的百姓诸多,谁也不知他们此时入城,究竟意欲何为。
李元仲双眸微眯,撑着鬓角,昏昏欲睡。身侧有宫人轻声的提醒,方才渐渐正了正身。
听罢锦衣卫所言,不禁疑心四起。他的声音沙哑低沉,正色中带着疲倦,道:“继续盯着。”
后又顿了一顿,沉声道:“今日中元,寡人绝不准允有任何宵小之辈趁此节日,蓄意制造民乱,意图不轨。务必要保障百姓的安危,咳……咳……”
宫人感到一股无形的强烈的压迫感与威严袭来,头皮发麻。
李元仲因风寒而咳嗽了许多声,涨红了脸,身侧侍奉之人连忙为他顺了顺后背,又缓缓倒了杯茶水予他饮下。侍奉之人侧着首有所想,似是想到了什么,不禁躬身低声的提醒了一句。
李元仲闻言后若有所思。今日,不仅仅是中元之日,更是另一人的忌日。
“寡人,想出宫一趟。”他的眸色淡然,带着些许凛凛的光。
殿上的锦衣卫目光相视了眼,每年的今日,都是由他们亲自护送皇上出宫,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宫人有了以往的经验,将此消息暗暗的封锁。只对外称皇上身子抱恙要好生的歇息,不准任何人前来叨扰,诸事皆往后挪。再让那贴身侍奉之人,为天子沐浴宽衣。
【前门大街】
“落儿!”一声如古老的磐钟一般沧桑的声音浑厚的响起。
辛落儿连忙收回目光,不慎倒茶之时将茶水溢了出来,她匆匆的拿着抹布将桌上洒出来的水擦拭干净,又不由得将视线投去一旁悄悄抹泪的妇人身上。
“唉……!”辛老爷子深深的叹了口气,他那枯竹般的双手交叠在木拐棍之上,稳稳得杵在原地,看向那前处的目光却是显得很空洞很木讷,瞳孔无焦距——老爷子是个看不见的瞎子。
茶铺的小二闲着无事,嘴里头哼着曲儿,将那白布巾随意的往肩上一搭,单手叉着腰,侧着身与她一起看,不由好奇的问道:“姑娘,瞧啥呢?这么入神儿?”
辛落儿有些纳闷的坐下,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水,又看了眼师父,秀眉紧紧的皱起,抿着茶水不言。
师父曾说过,江湖儿女行在外头,不能好管闲事,不然只会给自己惹祸上身。
可是,眼下的这位穿着华裳约莫四十左右的妇人,已经停驻在此啼哭有一会儿了。她看起来绝望又很无助。若是能上前去问一问,有什么能够帮助她的就好了。
“咳。”辛老爷子清了清老嗓子,声音浑厚老沉,道:“落儿。回家吧。”
辛落儿小心担忧的搀住老胳膊老腿的师父,生怕他的这把老骨头架子能瞬间散了,不禁轻声关切道:“师父不多歇会儿吗?腿还疼吗?”
“不疼了。走罢。”他蹒跚的缓慢的拄着拐棍,慢慢的走着。
辛落儿点首,回头从袖中拿出茶钱来,搁置在茶桌上,正要缓缓离去之时,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带着焦急之声,“请二位等一等!”
此言正是那位啼哭的妇人所出,她脸上的泪珠已经被她掩袖轻轻的揩去,正色的问道:“不知二位可曾看见过一位清俊的少年郎?个子很高人很瘦,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穿着一身褐衣,身手很好,只是看上去有些草莽。”
……少年郎?不知为何,辛落儿竟会想到那在酒肆里与壮汉拍桌斗气,一路追跑之人。若是记得不错,那家伙可不就是穿着一身褐衣么?身手也确实很敏捷,跑起路来,愣是让那身后的壮汉累得气喘吁吁。
可他不是抢了人的银子么?难道说,面前的这位妇人,啼哭的原因也是因为被他抢了银两?若真是这样,那他也太可恶了!
辛落儿一向嫉恶如仇,一双清澈的杏眼愤愤的瞪着,想着:这样的人真是无法无天,怎的就没人将他收了去?该要好好的惩罚惩罚他,别让他再出来祸害无辜之人才是!
妇人等了好半会儿,狐疑的凑了过去,轻唤了声,道:“姑娘?”
她收回思绪,酝酿了几瞬,旋即用力的一点头,道:“大娘,我见过此人!”
妇人那布着细纹的脸上带着万分的欣喜,语气也十分的激动,连忙追问着她是在哪里看见的。
辛落儿悻悻然的瞟了眼师父,可辛老爷子似是心里头有气,小老头儿愣是侧着身瞧也不瞧她,就瞅那前处的风景。
她知道师父不喜欢她好管别人的闲事,一般这种时候也只说不知道。可是看到妇人这么可怜的样子,她心生怜悯,也就只好破例一次啦。
辛落儿扬声道:“就在……”可当她还完整的说完一句话之时,她却猛然瞟见妇人身后的不远处,有一抹褐衣的少年走上前来,她立时转过身去,无比心虚的扶着辛老爷子。
登时,便听得一阵银子碰撞抛来的声音,妇人接了个满怀,喜极而泣,抱着沉重的钱袋儿,躬身谢了又谢,站在她面前的叶景一,却是淡漠的回道:“不谢。”
他瞥了眼正背对着他的辛落儿,无意间看见她腰上挂着的玉珏,冷凝的目光骤然缩紧。
妇人感到奇怪……这孩子,怎么给人的感觉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但不等她多问,叶景一已逐渐恢复脸色,多盯了她一眼,提步离去。
辛落儿不闻人声而回头,便看见他渐渐远去的坚阔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