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主!就这么急不可待么!”古炎恨恨道,双拳握紧聚气成刃欲攻,却被郁锦死死地按住。
“华天神君,真是久违了。”看着昔日故人缓缓落地,我随意给了个反应,随即又转向阎冥,要他解答我方才的疑惑。
淡然一笑,阎冥知道此事再也瞒不住,便和盘托出:“当初,血色玲珑心确是被收入神龛,天之主的意思,是要将其焚炼成缚神锁,将其用在你身上,封入死门。”
听及此,我感到怀慕三人的戾气再次加重,嗜血之气浓烈。我轻轻挥了挥袖,敛了些心中不快:“虽然心知肚明天之主定会如此,但实际听到,却还是倍感心寒。不过这事实与你所说相差甚远,想必是你用了什么手段。”
闻言轻笑,阎冥继续道:“的确,要说手段,我的确是用了些的。你知我对你是何心思,怎会任你魂飞魄散,我不过是向天之主自荐,娶你而代邪尊之位,方才让天之主改了主意,将你的玲珑心化作断生石弃于凡间,受红尘剜刻之苦,再让你投入阎华道历经劫难后,方回归神位,为我所娶”
“哦”上扬的语调满是怀疑,我挑了挑眉角,“听你所言,我还得感谢你不成?”
“信或是不信,皆由你,我不过是将我所知讲与你听罢了。”
“依你的心思,我信你会这么做,但此间细节,却不可全信。你说你自荐取代我邪尊之位,可却未说如何取代,你可知,这个位子,不是你想要就可以得到的。上古纯元的阴灵邪气,凭你这半道出家的半吊子,怕是炼就不成,唯一能得到纯元阴气的方法,就是直接吸食我的真气。”言尽至此,再傻的人也能明白,为何连短短一世都等不住的阎冥会如此费心竭虑地想让我强归神位了。
“阎冥!你!”古炎再按捺不住,挣开郁锦的束缚就向前冲去!紫色长鞭浸染狂暴怒气汹涌攻去,扫过之处,生灵皆陨。郁锦怀慕也纷纷上前助战,三方强势进攻,阎冥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抵挡得住。
趁着四人交战之际,刚刚苏醒的华天神君走近华邪,冷冽的声线夹杂着些许压抑:“华邪”
我躲开他伸来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冷目相视而语:“难为神君记得这个名,不过你似乎没有资格这么叫了。不如就同当年剜心之时一样,叫我邪尊便可。”
剜心之痛,生不如死,血色玲珑心本就浸染了数不尽的生灵怨念,在我体内也承载了数万年的纯元阴气,剜除之时,万灵怨气横冲体内,阴气沸腾紊乱,撕心裂肺的疼痛令我窒息。我永远无法忘记那时血月是多么的赤红,眼前之人是怎样的决绝。
“华邪,当年的事,我自知对你有愧,我不求你的原谅,只是想帮你度过天罚,也算是还债吧。”
“呵!神君言重了。当年之事,你何错之有,是我枉顾纲常,巴巴地倾心于你,你也不过是奉了天之主的令,施以惩戒罢了。帮我度天罚?神君就不怕负了天之主的期待,和我落得同种下场吗?”
“当初我并未想到,他会想要将你封入死门,若我知道,绝不会”
“绝不会怎样?不会下狠手剜了我的心?神君,你太高估你自己了,纵然你知道他的想法,你也不会忤逆于他,就算是时光回转,你的选择也是一样的!”怒气在交谈间逐渐被激发,手中的玲珑心血色更甚,止不住的颤抖,胸口处,原本已痊愈的伤口顿然撕裂,鲜血汩汩而出,浸湿了衣衫,染红了人眼。
“邪尊!”
“华邪!”
交战的四人陡然收了势,纷纷惊呼着来到我身边,眼前的华天君也瞪大的双眼,惊讶地看着我。
“怎会如此?当年的伤口应该早就愈合了,为何此刻又撕裂?华天神君!这是怎么回事!”怀慕三人齐刷刷地将矛头指向华天君,睚眦欲裂。
“断生石”,阎冥幽幽吐出三个字,看着我手中的东西,缓缓而语:“因为,你在断生石上刻下了你的名字,所以遭到了反噬。”
呵,是啊,天地万世,因果报应。种下了因,就一定会有果。断生石既是我的心所化,对我的索取自然要比常人更多,单是怨气浇铸是不够的,它还要我更多的精元血液。
呵,也许,这就是天罚,无须天之主亲自动手,单是因果轮回便能让我受尽折磨。
“阎冥”,我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转头对阎冥说道:“此刻,你若是利用血色玲珑心吸干我周身精血,就能立刻代替我继承邪尊之位。”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怀慕三人警戒地盯住阎冥,手中的真气早已幻化成兵器,随时都可开战。一旁的华天君也召唤出自己的神兵利器戕魔剑,作战之势顿开,杀气漫漫。
阎冥紧紧盯了我半晌,身形在一瞬间轻微地摇晃,但不久便镇定下来,“华邪,我要的,并非邪尊之位,当初那么说,不过是想救你一命。我要的,自始至终都只有你而已。”,停顿片刻,又转向其余四人,“你们也无需如此,眼前之急,是助华邪抵抗玲珑心的反噬。”
唰的一声,四人齐齐收了势,“依你之见,如何破这反噬之力。”华天君开口问道
“既然是玲珑心在吸食华邪的精血,那么就毁了它,自能够停下反噬之力。”阎冥如此说道。
“胡说八道!”古炎大吼一声,“血色玲珑心本是邪尊的心脏,将它毁去,邪尊还有生机吗?你莫要自作聪明害了邪尊性命!”
“上古邪尊,自创世之初原只是一缕精魂,这一点,华天神君心知肚明。”阎冥说着,便看向华天君,只见他点了点头,随即继续道:“天之主制造神身之时,方才于万灵池中寻得了两种灵物,用其做成两位神尊的心脏,一为堇玲珑,一为天苍石。堇玲珑吸纳万邪纯阴之气,嗜血非常,被天之主造成了血色玲珑心,置于邪尊体内;而天苍石吞山河生灵之气,纯净浩然,因此被炼就成苍怀心窍,置于华天神君体内。如此可见,就算没有心脏,邪尊也不过是暂时化作一缕精魂,要保证她的实体,只需要找到一颗替代堇玲珑的灵物便可。”
“此事说得容易,做得难,万灵池乃上古的圣域,且不说踪迹不可寻,即便是寻到了,其中定是机关重重,要想寻得替代堇玲珑的圣物,怕是难上加难。”郁锦仔细掂量着阎冥的话,自顾分析。
我脑中闪过一道灵光,捂着胸口,缓慢开口道:“龙血凤石。万灵池本就只有两物支撑,自天之主拿走灵物后,万灵池便早已绝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龙血凤石,唯有它才足以替代堇玲珑。咳,咳”忍不住喉头一阵腥甜,一口鲜血喷出,令众人脸色皆变。
“邪尊!你且勿再言语。”郁锦满眼的担忧,提元运气间,只觉一股强力真气游走在体内,助我平复翻腾的血气。
“既然龙血凤石是唯一的希望,就算是拼死也得找到!只是这势必会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邪尊是否能够撑到那时,还很难说。”怀慕细细分析,心中暗自盘算着。
“不难。”看了看灵山上,尚未结束的战局,双方交战的身影回荡在林间,阎冥自我手中接过玲珑心抛于半空,又于胸前结印,不久,只见玲珑心顶上,绽开一道血色符文,霎那间,哀嚎回响于山中,鲜血倒灌如虹,急涌入玲珑心内。
周身的气血瞬间停止了倒流,气息也逐渐趋于平稳,我轻呼一口气,缓了缓神。良久,方才睁眼,“用众生之血李代桃僵,不过权宜之计,治标不治本。且堇玲珑原本就是嗜血之物,如此一来,只怕戾气更甚,难以压制。”
“虽然用红尘之血隐患颇多,但这却是当下最有用的方法,我们要做的,就是赶在堇玲珑失控之前找到龙血凤石,再将其毁掉。”血红的瞳孔中倒映着半空逆流的血瀑,双拳紧握,神色严肃。华邪说得没错,堇玲珑嗜血成性,若长期吸食红尘之血,戾气更甚,届时就连华邪都会被其完全反噬,打入死门。此时阎冥心中一凛,难不成,天之主一开始就打的这个算盘,表面接受他的提议,实际在红尘设局,将华邪封入死门!
“乱纲常,坠红尘,入诡局,天之主可谓是精心谋划,步步为营。”从我违背上古秩序开始,天之主就如此盘算了吧。真是难为他用了这么多的心思,只为将我正法。同是上古之神,为何独独对我如此狠绝!看向华天神君,昔日爱慕的面孔,如今看来却是面目可憎!强行压下再次澎湃翻涌的真气,心底细细琢磨着当下情况。堇玲珑的嗜血戾气我压制了数万年,即便它吸食完凡尘所有生灵的精血,我亦有对策。棘手的是,堇玲珑对我的反噬之力,会大量损耗我的真元,它吸食精血的时间越久,对我的反噬也就越强,日积月累,精元被毁,死门入封是必然之果。
“他为何对你如此赶尽杀绝?”怀慕吐词间,尽是忿恨。同为上古神君,难道就因为华邪是邪尊?是万物邪恶之主?世间万物双生双面,有正便有邪,光影本双生,怎可如此简单抹灭!
“具体目的为何,我的确不知。但身为创造天地的主神,他的打算,绝不简单!”我捏紧了拳头,细细回忆着以往的种种,欲从其中找出些许线索。
“以我所看,我们先不纠结天之主意欲为何,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龙血凤石,将邪尊与堇玲珑剥离开来,否则后患无穷。”郁锦如是说,眉目间充满焦急。
“可我们连龙血凤石在何处都不知,如何寻?去哪儿寻?”华天神君开口问道,定在我身上的视线灼热不已,令我心中一阵烦闷。
掷袖转身,背对着华天,我冷哼一身:“华天神君,别怪我没提醒你,龙血凤石一日找不到,堇玲珑将会一夕之间吸干数千人的精血。现在在你面前躺着两条路:其一,立刻毁掉堇玲珑,让我身形俱灭,化作幽魂一缕;其二,助我寻得龙血凤石,保我魂体不灭。你选一条吧。”
“华邪,我”
“我说过,你再无资格唤我华邪!你若帮忙,那就动身;若不帮,大可像以前一样,关了你的情感,眼也不眨地送我入地狱!”
垂首低眉,戕魔剑握得咯咯直响。心上人的误解,令他酸楚满腹,满眼的不屑似利剑一般贯穿他的心。“我并无他意,你勿要多想。方才言语不过是提出我的疑问,并非不愿帮忙。”当年的事,如同跗骨之蛆不断蚕食着他的心。同样的悔恨,他定不会重蹈覆辙。
“那可真是多谢华天神君了。”阎冥走上前,挡在我与华天之间,赤色的眼瞳,恨意满盈。但语气却亲和客套,“还有一件事,得麻烦华天神君。堇玲珑如此大规模的吸食红尘精血,天之主必将此举归在华邪身上,如今华邪方才归位,神力并未完全恢复,尚不是天之主的对手,此时还望华天神君你担下这一罪责,帮华邪挡了这一劫。”
阎冥此举真意为何,在场之人心知肚明。的确,对于天之主而言,要封我入死门,得有个服众的由头。当年轮回之罚已过,自然要找个新的理由,降新的罪责。此时,便是最佳之机,他绝不会就此放过。若华天此时一肩担了此事,不仅当众挑衅了天之主的神威,也是公开与天之主宣战!上古两神联合,纵使是天之主也不得不忌惮,必将有所收敛。如此,也为我赢得了一段时间。
“好!我担!”即便阎冥不说,他也不会再给天之主任何伤害华邪的理由!这是,数万年前,他对她的亏欠!
呵,心中不觉一阵好笑,感情这件事,真是讽刺,当年我推心置腹,却落不到好,如今,我心如死灰,却如此前仆后继为我挡劫。真倒是命理无常,世事难说。
“呵呵”忍不住笑出声,双肩微微颤抖着。顾不得周围人投来的疑惑视线。待笑完了,我回了回神,转过身将阎冥拨开,对着华天相道:“亏欠和爱慕,二者但凡有其一,都足以让人甘愿牺牲,小心翼翼。而你,却两者都占了。华天,你可曾想过自己也有今天。”
“为你,我心甘情愿。”
“华天,别说笑了。你不过是希望用此一举让我回心转意罢了。你为人严谨,素来行事果决,目的明确。任何事情都会在内心掂量之后方才做出决断。如今你对我说这般感性之语,怎可为信。”当初身为局中之人,迷糊不清,而今身作局外看客,方才知晓当年是多么愚蠢。
“我是真的如此作想。当年之事,现在回想起来如同万箭穿心,我绝不会让你再受半分伤害!”嘶吼的声音回荡空中,倾注了所有的感情。
“好。”轻启朱唇,带着一丝微笑,在华天话音刚落之时接着说:“若你真能帮我找回龙血凤石,我们之间,也许还能有机会。”
碧瞳瞬间明亮了几分,抬头看了看我,“此话,当真?”
我微微点点头:“自是作数。”
“华邪!”阎冥焦急地冲上前来,却被我一手挡下,生生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那我先与怀慕,阎冥返回菱渊,接下来的事”我俯首看了看面目全非的灵山,灵九
“我会好好安顿灵九的。”顺着我的目光望去,华天如此说。
摆了摆手,脚下紫云翻腾,转身作离去之势,“不用,既然已经归位,她的命运便再与我无关。”话语刚落,一阵强风袭过,方才还在眼前的人,早已芳影无踪。
华邪,这次,我定不负你!凝望天际,华天心中暗自下了决定。
“你方才跟华天说的,可是认真的?”驾着脚下的云雾,阎冥倏地来到我身边,带着些许不满向我发问。
瞥了眼旁边略微幽怨的脸,我冷嗤一声:“我说的,是也许。”
“哦?”尾声上扬,阎冥嘴角顿时挂上一丝笑意,“你的意思是,你只是利用他?”
“嗯,我们之间,在当初剜心之时就已恩断义绝。如今这么说,不过是因为他还有利用价值。”停下前进的步伐,悬浮在空中凝思,片刻后,接着方才的话说道:“阎冥,你让他担下堇玲珑一责,不就是想让天之主认为,双神结盟,令其不敢轻举妄动么。”
“的确,我本就如此打算。”数万年来,华邪如此与他商议要事是头一次,阎冥不觉心中一阵雀跃。回答的言语间,也略带快意。
“既然如此,何不索性让他帮我们到底。我说了,亏欠和爱慕,只要占其一,便会变得小心翼翼,甘心付出一切。更何况他两样均占,如此有利的形式,不利用岂不可惜?”
“哈!就该这样,这是他欠邪尊的!”古炎一阵畅快,高声而语。数万年来的憋屈,今日就是他华天神偿还的时候!
“古炎,你冷静点。”扶了扶额角,郁锦与怀慕双双按住古炎的双肩,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管不住情绪。
“给他一点缥缈的希望,就能让他死心塌地地为我做事。况且凭他上古之神的神力,与天之主对他的希望,我想,这笔买卖不亏。”如此的算计,我从来没对任何人用过,但并不代表不会。
“待他帮咱们做成了所有事情之后,脏水还不会泼到咱们身上。”古炎逐渐冷静下来,随着我的思绪细细分析道。
“嗯”我点了点头,随即脸色一正,对郁锦和怀慕吩咐道:“把华天神利用堇玲珑的事情在天地各界传播开,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想你们很清楚。”
“是!”两人领命之后双双消失在我面前。
“那,我呢?”古炎指着自己,巴巴地靠过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我。
抬手将他拨到一边,思忖片刻后,方将他拉过来,“盯紧华天,龙血凤石的消息,想必天之主一定知道。堇玲珑一事一旦传开,天之主不可能不召唤他,届时,伺机探得龙血凤石的下落,抢在华天前面下手!”
“好!”一道炎火闪过,古炎离去。
只剩下阎冥抱着双臂,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转过身,继续驾驭紫云向菱渊前进,他自然也跟了上来。
“阎冥,收起你脸上的笑。”
“你不看,怎知我在笑?”闷声憋笑令他的声音差点走了调。
我闭口不语,这人从以前就如此无赖,真是,本性难改。
“咱们现在回菱渊等消息么?”
“灵石已裂,众灵无首,我自是回菱渊整顿。至于你,阎华道无主,不会乱么。”这小子难道还想跟着我去菱渊么。
“有陌桑在,自是不会有事。你神力尚未完全恢复,修复灵石也需人手,我自是要去帮忙的。”
额角一抽,陌桑。
“但愿阎华道能够撑到你回去。”再不搭理身后之人,加快了腾云之速。
赤月流光,虚无缥缈
幽幽辉色,阴灵迢迢
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