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们江心的水流已经有五六米宽了,两岸的冰块正在不断的融化崩碎,江面上依然没有船只通行。江北岸边聚着一群人,被一根绳子拦在一个巨大的土坑前,土坑里几个人正在小心意义的挖掘。
远处传来一阵战马的嘶鸣声,人群立刻作鸟兽散。坑里的工人也停下手里的活,纷纷抬头向上看。一个蹲在地上的人站起来,竟然是一个洋人,浓密的大胡子有点飘逸,就是有点脏,上面还挂着几个草叶。
洋人示意工人们先休息一下,他带着一个工人一起爬出土坑。这时,几匹战马已经来到土坑附近。一个少女的笑声首先传来。
陈君秀看着这个一脸大胡子的洋人,忍不住笑起来,郭云涛拉了她一下,示意他注意点。
陈君秀忍住笑,低声说:“涛哥,你看那个大胡子,胡子长的那么密,可是头上却没有几根头发。是不是长错地方了啊!”
张坦之首先跳下马,好奇的问那个洋人:“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洋人看了看这个消瘦的年轻人,客气的说:“我在这里发现了一处古代的遗迹,正在挖掘古迹。你们有什么事吗?”
看来这个洋人在中国呆了很长时间,汉语能说的这么好可不多见。这时,郭云涛也跳下马,走过来疑惑的问:“挖掘古迹?你有许可吗?”
洋人拍拍手上的泥土,从身上掏出一张纸,展开给大家看。“有许可的!你们是什么人?”
张坦之客气的说:“我们就是路过的行人,有许可就好,不是盗掘文物就行。你是哪国人?叫什么?”
洋人收好许可,有点紧张的看向张坦之身后跟着的几个士兵。
“我是犹太人,我叫埃胡德。那些士兵是?”
张坦之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也是路过的,没事。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古迹的?这里有什么啊?”
这时其他人也都下马围了过来,好奇的看着这个奇怪的土坑。
埃胡德谨慎的解释到:“这里的村民告诉我,在这里挖到了一些古老的瓦片,上面有一些奇怪的文字。我就过来看看,发现这里是一处古代的村落遗址。不过已经只剩下残存的地基了。瓦片都很少了。”
王啸林一听到有奇怪的文字就来了兴趣,“能把那些有文字的瓦片给我们看看吗?”
埃胡德看了看众人,憨厚的笑着说:“你们得跟我下去看,挖出来的瓦片都在坑里,不过你们得小心点,画了白线的地方不要踩。”
一群年轻人好奇的跟着埃胡德一起下到坑里,坑里用白灰画了几个大大的圆圈,圈里的泥土被仔细的清理过,露出了一些整齐的石头,看上去确实像是房屋的地基。
埃胡德在一个圈里拿起一个瓦片,递给王啸林。陈君秀凑过来,伸手先接了过去。
“还是我先看看吧!给你看,你也不认识。嗯,这个字是风,还有吗?”
埃胡德惊讶的看着陈君秀,“太神奇了,你认识这些字?这是汉字吗?”
陈君秀把瓦片递给王啸林,蹲下身在圈里翻找着其他瓦片,一边解释到。“这不是汉字,是渤海文字,很古老的一种文字。你运气好遇到了我,现在能认识这些字的人真的很少了。这样有字的瓦片多吗?”
埃胡德走到另一个圈里,找出两块瓦片,招呼陈君秀过去。其他几个人传看了一下瓦片,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就是一块普通的瓦当碎片。在瓦当上刻字是很常见的,唯一不同的就是文字不是汉字。
陈君秀走过去看了看另外的两块瓦片,其中一块和刚才的一样也是风字,另一块是雨字。
王啸林打趣到:“难道是风调雨顺吗?”
陈君秀点着头说:“差不多,渤海文字基本都可以对应汉字,只有少量的渤海字没有对应的汉字,从文献上分析,渤海的语言里有一些虚词,是汉语里没有的。具体他们的语言已经无从考证了,但是文字基本上是照着汉字改的。而且书面词语里有大量的汉语词汇,这个瓦当很常见,应该就是求风调雨顺的。”
埃胡德高兴的说:“太好了,遇到你们真实太好了,上帝保佑。你们能帮我研究一下这里吗?”
陈君秀毫不客气的说:“可以啊!不过我们时间有限,你有什么问题就问吧!”
郭云涛拉着陈君秀的胳膊,客气的补充了一句:“埃胡德先生,只要我们知道的就会尽量帮你,不过我们毕竟不是专业考古的学者,有说的不对的地方你也别见怪。”
埃胡德刚要客气几句,就听不远处传来哎呦一声,大家循声看去,原来是杨玄明掉到一个坑里了,准确的说不是一个坑,应该是一条沟。众人赶紧过去拉起杨玄明,大家都被这道奇怪的沟吸引了。
埃胡德开口问到:“这道沟就是我最大的疑问,没想明白是干什么的。”
这道沟大约有五六米宽,纵贯整个遗址,其实这个遗址的面积并不大。当大家仔细打量这个遗址的整体大小时,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一般中国人修城镇都是正方形,或者长方形的,至少是要见方的。可是这个遗址却不是,而是一个不太规则的菱形。
埃胡德继续说到:“这个遗址的地面也不是平的,而是呈现了一个坡度,从菱形的一个角均匀的向另一个角倾斜,大约有十度左右。这道沟正好处于坡度的中间,沟底是水平的。”
郭云涛仔细看了一会,“埃胡德先生,这道沟正对着图们江对吗?你有没有沿着沟继续向着江边挖掘一下?”
埃胡德抬头看了看,发现在坑里看不到不远处的图们江,不过凭着记忆,他还是可以肯定这道沟是正对着图们江的。埃胡德似有所悟的说:“你是说这道沟是一个水渠,可以把江水引进来。可是这里离江边这么近,引水过来干嘛呢?”
郭云涛继续说到:“我认为这是一个古老的船坞,修造船只用的。”
埃胡德犹豫的说:“可是这道沟太浅了啊!”
王啸林在一旁插话说:“这里修的是江船,不是那种大海船。”
埃胡德挠着脑袋笑了,“看来我是被自己的经验主义给迷惑了。”
大家再次看这道沟时,就觉得真的是船坞了。这个菱形的坡度也可以解释了,沟里应该有排水的通道。菱形是为了节省空间,中间足够宽是为了方便施工,两头不需要那么宽。
就在埃胡德兴奋的重新打量这个遗址的时候,张坦之忽然开口问到:“埃胡德先生,你怎么到珲春来了?”
埃胡德愣了一下,才缓缓的说:“一个朋友邀请我过来,商量在这里投资开设一家工厂。”
张坦之追问到:“在这里建厂可没有海参崴那么便利的运输条件啊?”
埃胡德想了想解释到:“我们是要建一座罐头厂,这里离原料产地近。”
杨玄明好奇的问:“现在又不打仗,生产罐头卖给谁啊?那玩意也不好吃啊!”
埃胡德笑着说:“这里的冬天太冷了,没有蔬菜吃,我们是要生产蔬菜罐头,还有蘑菇罐头。”
陈君秀笑着说:“这个主意不错啊!我也觉得冬天整天吃白菜萝卜的没滋味,不过罐头那么贵,什么人会买呢?我觉得中国人和朝鲜人肯定不会买,俄国人也许能买点,可是人太少了啊。你的工厂没有规模很难赚钱的不是吗?”
埃胡德笑着说:“不,我的罐头很便宜的,大多数人都能买得起。”
王啸林吃惊的问:“怎么可能,铁皮罐头需要大量的白铁,那玩意可不便宜。”
杨玄明跟着起哄,“难道你的罐头也要和朝鲜咸菜一样,装到坛子里吗?”
郭云涛笑着说:“装坛子里还叫罐头吗?”
埃胡德神秘的说:“这是商业机密,不能再多说了。”
张坦之看着这个大胡子打趣到:“你不地道啊!我们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怎么和我们说保密啦!”
埃胡德笑着说:“开个玩笑,其实也没啥秘密的,我不是做铁皮罐头,而是做玻璃瓶罐头,瓶子可以循环使用,自然就没那么贵了。”
王啸林觉得还有问题,“玻璃瓶哪里来?你的需求量应该很大,而且玻璃瓶也是消耗品,难免会有损坏。”
埃胡德觉得这几个青年很有意思,看上去很年轻但是和普通中国人很不一样。笑着继续解释到:“你说的很对,我就是生产玻璃瓶的,我朋友才是生产罐头的。”
王啸林笑着说:“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你是来找生产玻璃用的石英砂,才会发现这个古迹的对吗?”
埃胡德高兴的说:“认识你们真的很高兴,我请你们去村里喝酒吧!我带了法国葡萄酒,有兴趣吗?”
众人高兴的爬出土坑,去品尝法国葡萄酒啦。犹太人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是来建玻璃瓶厂的吗?珲春的地界里又插进来一群犹太人,难道这里真的像杨火头说的那样,必须要彻底清理一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