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跃出地平线时,一道道金光射下来,图们江的水面泛起一片金光,江湾围绕的山梁在旭日的映照下,显现出清晰的峰谷架构,远远看去就仿佛是一只大手按在地上。站在日光山上看日出,同时就会看到太极湾和佛手指。一道江湾和一片青山,构成了一个佛道交融的奇景。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命名方式,因为日光山上有一座朝鲜大庙,是朝鲜人水月大师的修行道场,可见朝鲜人深受佛道两教的影响。
昨天郎光庭坚持赶夜路,就是为了要看一眼这里的奇景。当一行人从山顶下来,回到华严寺的时候。王啸林忽然指着寺庙的大殿,惊讶的说:“我怎么觉得这里的寺庙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呢!”
郭云涛笑着说:“这是朝鲜庙,当然和中原的寺庙不一样了。”
王啸林盯着大殿看了一会,指着房檐说:“这个房檐怎么那么怪,好像缺了点什么呢?”
杨玄明抬头看了一眼,不以为然的说:“矮了点,有点压气的感觉。是不是房子不够高啊?”
张坦之走到房檐下,举起手比划了一下,“差不多,和我们太阳庙的房檐高度差不多。”
郭云涛嘿嘿笑着说:“是缺了点东西,你们注意看房檐下面,立柱和房梁之间没有常见的斗拱结构。”
王啸林恍然大悟,“对对,就是缺了这个一层层往回收的斗拱结构,所以才会觉得房檐收回来的特别急,这是一种新的建筑技术吗?”
杨玄明忽然问郭云涛:“你媳妇呢?她肯定知道?”
郭云涛不满的说:“她陪着步摇去拜见水月大师了,这点事还用问她嘛,我也知道啊!”
王啸林又想到了什么,打断郭云涛的话。“日本寺庙的房檐特别夸张,房檐的四角甚至会翘起很高,据说那是唐代建筑的特色。朝鲜的风格属于哪个时代呢?”
郭云涛点着头说:“行啊!继续想一会就能猜到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新技术,而是更古老的技术,是汉代的风格。”
张坦之站在房檐下抬头看了半天,疑惑的问:“他们真的没有斗拱结构吗?”
郭云涛不紧不慢的说:“也是有的,只不过是在里面,结构相对简单些,对木料的要求就更高了,这也就是在东北,能找到那么多的粗大木料。中原地区和日本都不好找,所以技术才会进步,采用更细小的木料,更复杂的结构来实现。”
杨玄明对这些都不感兴趣,转身四处张望,忽然指着一群人说:“这么早就来这么多香客啊!怎么不来上香,都在客房那边干嘛?”
大家都看过去,果然有一群朝鲜人聚在客房院落的门口,被几个士兵拦住不让进去。正在议论着什么,看上去有些焦急。
张坦之低声的说:“看来,参谋长今天要接见很多人了。”
这时,一个小和尚走过来,轻声的说:“几位施主,觉真大师请你们过去喝茶。”
四人一时没反应过来,杨玄明疑惑的问:“觉着大师?你们认识吗?”
张坦之一拍脑袋,“西塔,延寿寺,渤海人。”
王啸林吃惊的说:“他怎么跑这来了?”
郭云涛挥挥手,示意大家一起过去,“别管为什么了,去当面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华严寺可比延寿寺豪华的多,茶室里摆放着一套精致的红木茶具。一个精瘦的老和尚盘坐在茶几前。他身边还盘坐着一位身穿和服的日本人。
四兄弟在对面依次坐下,王啸林用怀疑的目光盯着那个日本人,张坦之轻轻拍了拍他的腿,示意他不要着急,对着觉着和尚说:“这位先生是?”
觉真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缓缓的说:“这位是日本来的渤海人,从北海道来,他和你们有一样的问题,今天我们一起把这个问题说清楚,免得以后有什么误会。”
王啸林还是没忍住,咬着牙说:“玉牌?是你们偷走了玉牌对吗?”
对面的日本人平静的说:“不,不是我,也不是渤海人,是日本人。他们打着我们的旗号,鼓动一些人。我见过高成孝,和他聊过。我是渤海人,我叫奚安民,住在北海道。”
奚安民的汉语很生硬,句子都很简短,但是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觉真继续解释到,“我也是从北海道来,来这边寻找祖先的足迹,只是要了解祖先的历史,没有想复国的想法。现在有一些渤海人被日本人利用了,正在珲春一带活动,我们希望能够劝阻他们离开,希望能够得到你们的帮助。”
王啸林刚要说话,被张坦之抢了先,“大师,我有一些问题,您能先帮我解释一下吗?”
觉真示意他继续说,可是王啸林却抢先插话了,“他们参与了偷窃我家玉牌的事吗?”
奚安民用他生硬的汉语说:“下人老张还在。”
王啸林激动的问:“人在哪里?”
觉真示意他先平静一下,缓慢的说到,“人在这里,你可以去见他。”
王啸林一下子跳起来,张坦之也赶紧站起来,拉着他示意他不要着急。
觉真和尚又接着说:“人已经不是很清醒了,你去看看吧,请张先生留下,我们还有话要和你说。”
杨玄明站起来示意他陪着去,两人被一个小和尚带着走出了茶室。两人在一间柴房里见到了老账,柴房的一角卷缩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听见有人进来,老张紧张的抱着头,痛苦的呻吟到,“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王啸林快步走到他身边,一把抓住他,“老张,是我,啸林,你怎么了?”
老张似乎被下了咒语一样,迅速的转过头看向王啸林,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惊恐的喊着:“不是我干的,我没有杀五叔和五婶,真的不是我啊!二少爷你要救救我啊!我的老婆孩子都还在他们手里啊!”
王啸林的头嗡嗡的响着,他想象过无数种场景,可是就是没想到现在的场景。王啸林扶住激动的老张,看到老张浑浊的眼睛里开始逐渐有了生气。
“老张,你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张连哭带嚎的说了半天,两个兄弟才算听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老张真是回老家接老婆孩子的,不过在路上就被一群人绑架了,对方用他老婆孩子做人质,威胁他回去王家,偷出那块玉牌。老张不肯回去,也不敢真的拿老婆孩子的性命做赌注,就说出了玉牌可能藏在哪里,但是死活不肯自己回去偷。
后来,他被带到一个山寨里,一直被关在一个牢房里,他老婆在山寨里给胡子做饭,偶尔还能来看看他。可是,不久之前山寨被人攻打,自己被人装车上带走了,也不知道自己老婆孩子去了哪里,一路颠簸也没人给他吃东西,熬了几天之后,在这附近被人救了出来,送到了华严寺。
根据老张的说法,王啸林认为他很可能是被关在了三块石的孙家寨,之后被一路运送到了这里,目的地应该是珲春。那么,他老婆孩子如果还活着,也应该在珲春。
杨玄明则认为这件事不应该这么简单,老张的话也未必可信,还是回去再问问那个奚安民,人既然是他救的,他应该和绑匪有关系。
两人回到茶室,张坦之和郭云涛还在和觉真聊天,至少表面上还算和气。奚安民用他那生硬的汉语解释了一遍,觉真又帮他解说了一下。大家才弄懂他说的内容。
原来,这个奚安民是一个剑道高手,在渤海人中也是小有名气的,这次来东北就是接觉真回北海道的。他们选择从海参崴坐船回去,也是为了路过珲春见一些当地的渤海人,提醒大家这里不安全了。
路上,他们遇到了几个渤海人,是从孙家寨逃出来的,随车押送老张要去大荒沟,被觉真制止了。两人救下了老张,把老张安顿在了华严寺,恰好昨天长白山的金光瑞过来,说起了张坦之等人的行踪,于是他们留在华严寺,派人打听张坦之等人的行进路线,结果他们也来了华严寺。
四兄弟离开茶室后,聚在一起研究了半天,王啸林觉得老张说的应该是真的,郭云涛也觉得差不多。可是杨玄明和张坦之却不肯相信,都认为事情没道理这么巧,也没理由这么简单。
最后,大家商量的结果是,先让葛新衣给老张治疗一下,先保住命,然后让参谋长派人把他送回奉天关起来。反正都要去大荒沟算账,就把老张的老婆孩子的事一起办了,在大荒沟没准能得到更多线索。至于觉真和奚安民先派人盯着,事情没查清楚之前,先想办法阻止他们出国。
老和尚当着奚安民的面再次拒绝说出玉牌上的秘密,同时也告诉奚安民以后也不要再提起这件事。这些渤海人还真是顽固,也总是把自己弄的这么神秘,不能不让人怀疑。
大荒沟里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秘密?四兄弟真的要血洗大荒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