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连城不是一座城,而是一片荒野,但是这里的地下,却埋藏着一座古老的龙原府城,渤海国第三代国王大钦茂曾经定都于此。最兴盛的时期被誉为亚洲第二大城,号称是仅次于长安城的都城。
时间是无情的,历史只在这里留下了一片荒野。一座小山坡上,一群人正围着一座坟墓祭奠。张坦之带领三个兄弟,一起烧香磕头,摆好祭品,又烧了很多的纸钱。
刘大炮带着一群精壮汉子,站在四周警戒着。杨玄明找了一块大石头,站在上面焦急的看着远处的山路。
郭云涛正要喊杨玄明下来,就看杨玄明一跳老高,从石头上蹦下来,嘴里高喊着:“来了,来了,有一辆马车过来了,应该是他们了。”
郭云涛不满的说:“你瞎喊什么?就一辆马车怎么可能是!”
王啸林也转身看向远处的山路,果然有一辆马车跑的飞快。奚安民艰难的驾驶着马车停在山坡下面,众人都看到他肩膀上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杨玄明带着几个汉子冲下山坡,架住奚安民,又从车里抬出了觉真和尚。
一行人快速回到墓地,杨玄明大声说:“他们遭遇了九尾狐的伏击,高成孝带着人断后不知死活,我带几个人去接应他一下。”
张坦之焦急的说到:“不要和他们拼命,一定要活着回来。”
杨玄明高声吆喝着,带着人冲下了山坡。
众人围住觉真和奚安民,老和尚腹部中了一枪,已经奄奄一息了。奚安民只是肩膀中弹,流了很多血,应该还死不了。
觉真艰难的说:“张施主,请让我在你父亲坟前磕个头行吗?”
张坦之和王啸林连忙把觉真和尚抬到墓前,老和尚艰难的摆好姿势,恭恭敬敬的叩头行礼,嘴里艰难的说到:“张堂主,老僧对不起你和你全家,希望我的死能让你原谅渤海人的无知。”
王啸林焦急的插话到:“大师,您答应过我,要在这里说出玉牌的秘密,您可不能食言啊!”
张坦之连忙制止了王啸林,安慰到:“大师,我们还是先救治伤口吧,这里有医生。”
说完话,张坦之看向身后的葛新衣。葛新衣摇着头示意,已经来不及了。但是还是走过来,对觉真说:“大师,您先安静的躺下,我给您止血。”
觉真依然保持着跪姿,艰难的说:“我知道我快不行了,别浪费时间了。你们听我说,不要打断我的话。”
王啸林和张坦之只好搀扶着觉真,尽量让他省点力气。郭云涛和葛新衣站在他身侧,奚安民也跪在觉真身后,刘大炮带着剩下的人手,退到山坡下面,警惕的看着远处的山路。
觉真和尚平静了一下,继续说到:“我是渤海人,可是我也是日本人,我参与了五花计划,我是五花的联络人。可是白狐在失败后,没有收手反而发动了对出马堂的袭击。这是我的错误,在我看到玉牌后,我才知道我们都错了,作为渤海人我们并不了解自己的祖先,作为日本人,我们不了解我们的对手。我们错的很离谱,此后的十年里,我不断的试图修正这个错误,可是毫无用处。玉牌里的原话我不能讲出来,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们我对渤海国和八门之间关系的理解。渤海国根本就是一个汉人的政权,八门实际上控制着渤海国的一切。渤海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民族,从来也不是。但是,八门却把一盘散沙的本地人,成功的整合成了一个强大的国家。这样的行为是日本人永远也不能理解的,我们只想着占领一片土地,可是占领不是真正的治理,不是真正成为主人的办法。如今的东北已经是汉人的土地了,这片土地已经不能再被占领了。关东八门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你们的先人是伟大的,是可敬的,你们要继续传承下去。北方有更多,更广大的土地等着你们,希望你们能继续把华夏文明发扬光大,日本人总有一天会明白的,虽然我们只学了一部分表面的东西,可是已经让我们受益无穷了。真的希望有一天,日本人也能融入到真正的华夏文明中……”
一大段话之后,觉真嘴里喷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身体已经开始变得沉重无比了。葛新衣示意两人放下老和尚,让他平躺在墓前。
老和尚在也没有说出一句话,一只手始终指向墓碑,眼睛里的光芒渐渐散去。奚安民突然拔出腰间的短刀,捧起短刀给觉真磕了一个头,猛然将短刀刺入自己的腹部,又翻转了刀刃,在腹部横向切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混着肠子一起流了出来,众人都忍住呕吐的想法,转头看向别处。
奚安民一头扑倒在觉真的尸体上,短刀的刀尖刺穿后背,露了出来。闪着银色光芒的刀尖,在夕阳的映照下,透出一丝隐隐的红色。
就在众人唏嘘不已的时候,杨玄明带着高成孝回来了。高成孝的大腿上中了一枪,好在失血不多,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众人安葬了觉真和奚安民后,随着刘大炮来到了刘家寨。安顿好后,大家聚在高成孝的房间里。
郭云涛感慨到:“看来,我们还是低估了九尾狐的实力啊!”
杨玄明咬着牙说:“确实,有几个要门出身的胡子,也被她收买了,这珲春城确实该清理一下了。”
高成孝插话进来,“少堂主,你们还是赶紧去海参崴找杨大哥吧!这里的事你们几个已经解决不了了。”
王啸林疑惑的问:“这个季节也不通航,我们怎么去啊!难道要翻山越岭去绥芬河吗?”
高成孝微笑着说:“不用,你们做爬犁到冰火岛,从那里可以坐船去海参崴。”
张坦之有些吃惊的说:“冰火岛?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高成孝解释到:“那里是一个传说,历来都是一个机密,只有少数人知道。你们知道东珠和龙涎香吗?”
王啸林不解的追问:“知道啊!那不是女真人才能找到的宝贝吗?”
高成孝继续解释到:“龙涎香其实是从鲸鱼肚子里采集的,东珠也不是从海里采集的,也是来自鲸鱼的肚子。冰火岛就是捕捞鲸鱼的地方,所以那里一直都是机密的所在。”
王啸林还是不解,又问到:“虽然是两种宝贝,可是也不是必须品,有必要那么保密吗?”
郭云涛插话说到:“谁说不是必须品了,唐宋以后中原地区的蜡烛,就是靠鲸鱼油制造的,龙涎香是重要的药物,东珠在清代成了官员服装的重要配件。”
王啸林明白了,“原来,东北地区历来是靠捕鲸业发展的啊!”
高成孝也感慨到:“之前,我只是知道那里是捕鲸的基地,可是从来没想到这些,还是来这里的路上,老和尚和我说的。他说,捕鲸就是汉人带来的技术,渤海国的立国基础就是捕鲸。”
张坦之也似乎想到了什么,“这么说,渤海国就是汉人政权的事是真的了。玉牌上应该是写了这些内容,不然老和尚也不能这么说。”
王啸林又有了疑问,“可是,我在日本见过捕鲸船啊,那个时代怎么有那么大的船呢?”
高成孝也觉得好像是有些问题,“这个老和尚可没说。”
杨玄明不耐烦的说:“谁说捕鲸一定要用大船了,小船怎么就不能捕鲸了呢?”
郭云涛忽然插话说:“不对!捕鲸不一定要出海,我媳妇说过,鲸鱼每年都会到一个海湾里繁殖后代。古人找到那个海湾,在那里就可以直接捕鲸了啊。”
王啸林有些吃惊的说:“这么说,冰火岛附近的海湾就是鲸鱼繁殖后代的地方了。”
杨玄明得意的说:“我就说嘛,捕鲸肯定不是那么复杂的事。”
张坦之不满的说:“人家是来繁殖后代的,你都给捕杀了,以后鲸鱼越来越少,或者鲸鱼都不来了,你怎么办?”
高成孝笑着说:“这个事到不算什么,我们渤海人本来就是渔猎民族,从来都信奉不杀幼仔和怀孕的猎物,捕鲸时也应该不会赶尽杀绝的,放走母鲸鱼就好了。”
杨玄明撇着嘴说:“别提什么渤海人了,老和尚不是说了嘛,渤海国就是汉人的政权,渤海人就是汉人。”
王啸林摇着头说:“我不这么看,渤海国可以是汉人的政权,可是底层的老百姓,尤其是那些猎人,我看多数不会是汉人。”
张坦之也赞同的说:“我看也是,一个孤悬海外的汉人群体,年代久远了,难免会形成自己的文化,自称渤海人也没什么不对,就像现在我们自称是东北人一样。”
于是,话题从捕鲸扩展到了地域文化,四兄弟之间对东北地区有了新的认识。冰火岛上还有捕鲸业吗?俄国人占据了鲸海湾,他们会捕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