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周末的晚上,方维特地赶到魏英所在的技校帮她打点行李。在苦苦捱过近一年一无是处的技校生涯之后,魏英只能选择黯然离开这座城市,离开这块令她倍感屈辱与绝望的地方。这座都会城市虽大却并非魏英安身立命之所,没有她的立锥之地。
在作出这种决定之前,魏英也曾试图谋求过其他出路,譬如通过职介所寻找工作之类的。最终她只能无奈地发现这些所谓的职介所不过是在骗取职介费而已,工作只是一个个虚无缥缈的泡沫罢了。就象自己所在的纺织技校一样,不过是不着边际的海市蜃楼,“一场游戏一场梦”。
看来是该自己选择全身而退的时候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这是她唯一的“上好佳”选择。人生最可悲的也正在于此,往往只能是“之字路,偏要你走。”虽然魏英心有不甘,甚至她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命运和自己的爱情也会因此而改变付诸东流。
不过即便魏英想抽身而出也有诸多后遗症,因为她的学费远未缴清,学校将她作为了重点看护对象,一直封锁交通,好象她被学校绑架了一般。魏英想堂而皇之地走出学校的大门都是不可能的。无奈的魏英只能窜通另一位同学趁晚上的工夫将行李一次次的拐带出技校大门。
那天,担当这项重任的是与魏英同寝室的一位女同学,方维虽然与她只是初次晤面,却怎么都能感觉到她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女孩眉清目秀,佩戴着一副眼镜,乍一看蛮象一位满腹经纶的学士。因为近视的缘故,她看人时总显得特别的仔细而流露出一种十分真切的亲近之感。
“你是不是魏英经常说起的那位维哥哥呀,”女孩故意别着一种特殊的腔调问道,尤其是在她说到“哥哥”二字时运用的是那种高难度的“海豚音”,“我可是多次听到英妹子谈到你,哎呀,嚼得我的耳朵根子都发麻!”
“哪里,普通朋友!”方维赶紧否定道,心里便直想自己应该不是一个有争议性的人物吧。
“还普通朋友,都亲过小嘴啦,”女孩却说道,“看你家英妹子在我们面前有多炫耀,好象我们都不开窍似的。”
方维一时无语,他很清楚魏英平常会在这些女孩面前吹嘘些什么,对她如此高调地谈论到自己,方维还是很紧张的。
“待会门卫要是问起你来,你就说你是我的表哥。”女孩并没过多纠缠到这个问题,这样嘱咐道。
“好的,不过在以前那些陈芝麻乱谷子的电影里,表哥可都是有特殊含义的。”方维并没有放弃调侃她的机会。
“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说成是我的男朋友。这样那老头就更无话可说了。”女孩倒很爽直地说道。
走到门口,果然门卫老头很觉警地盘问道:“怎么这会儿才想起搬行李啊?”
“天气变热了,大爷!刚好我男朋友过来献殷勤,所以这会儿才来搬行李呢。”女孩儿还真是会改口,一边向老大爷灌着迷魂汤,一边特地拐住了方维的胳膊肘儿。方维不由得想这不会是在拍电影吧,搞得象革命战争时期的地下党一样,演得还真象那么一回事。只是这样的表演远没有象银幕上那样有趣,透着一股辛酸悲凉的味道。
他们如是这遭经过校门口的时候,老人似乎并没有许多的不良反应。
当他们再次经过校门口的时候,老人终于开始骂骂咧咧地吼叫道:“你们这两个兔毛崽子,到底还有完没完啦。”
方维赶紧递上去一盒烟,说:“老大爷,行个方便嘛。”
“拿走,拿走!大爷我不是傻子,你们要走尽快。”老人唧唧歪歪着,果断地挥了挥手,作了个赶鸭子的动作,示意他们快点结束自己的行动。
“那谢谢您了,大爷。”女孩点头哈腰地向老人鞠了个躬,赶紧将行李托出学校的大门。
当他们第三次经过校门口的时候,老人则干脆装作没看见似的背过身去,径直放他们走掉了。
“这老爷子明白着呢,不过心肠还是蛮好的,就是嘴巴不饶人。”女孩解释说。
魏英此时一直焦急地等待在校门外不远处的一个角落里看守着自己的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吧。”她关切地询问道。
“七大姑八大姨可都在这了。”女孩说道。
“一起去吃个便饭吧。”方维深表歉意地邀请女孩道。
“那是应该的,要不然不白让你占了回便宜。”女孩并未推辞。
路边就是一家小店。方维吃力地将行李攥到店里,让魏英她们点了几个当家菜。使方维分外吃惊的是女孩居然想起了要叫白酒:“最后的晚餐,不算很破费吧?”
听得女孩如此言语,方维叫来店家上了一瓶特酿:“黄鹤楼酒。”
“哎,在这里这么多天简直象是做了一场梦,忽忽悠悠的南柯一梦。”女同学这时感触良深地慨叹道。
“那你还待在这里图个啥呢?”方维关切地问。
“我,得要还我的学费啊,还有我的青春损失费。”女同学不无激愤地说。
“能够要回学费那当然好了。”方维笑着说,心里情知所谓学费肯定是付诸东流了,至于“青春损失费”那更是无稽之谈,一时愤激之语罢了。
“我也不过是跟着瞎起哄,吃进去的肉还能再吐出来不成。这回可要了父母的老命了。八千块啊,这可是他们借了高利贷才筹来的。”
“多少的利?”
“三分的利,利滚利。”
方维伸了伸舌头,他知道这样的一种状况对于这样的一个家庭意味着什么,往往会演绎出许多的人生悲剧。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