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怎么办?活人还能被憋死啊!”她几乎要吐出满口的粗话来,却很敏感地回避了某些不雅的字词,“嗨,别说了,哥,来,我敬你一杯。希望你不要忘记我这个小妹妹。”说着女孩举起满杯的酒,一饮而尽。
方维很久没经历过女孩的这一种阵势,也跟着咕嘟咕嘟将整杯的酒灌进肚里。“你很能喝嘛!”方维感喟地说。
“是吗,那咱们接着干。”女孩为自己斟满酒,再次一干而尽。
方维立刻便敏感地觉察到女孩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你就是再会喝也得悠着点。”
“怕啥,今朝有酒今朝醉。”
“那可不好,酒喝多了伤身子。”
“我这身子说不定哪天就不是自己的了,”女孩忽然哽咽着说道,“来,够哥们的就接着喝。”
“那好,这是最后一杯。”方维拗不过她,只得咕咚咕咚喝起了“大碗茶”。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反正今天憋得慌,”女孩无限感伤地说道,“以后想再见到英子和哥哥你那都是不可能的事了。”
“我们可以经常联系的嘛。”方维安慰女孩说。
“你也不用安慰我了,反正这也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聚会,来,喝酒。”
说着女孩又要给自己斟酒,方维不得不将她杯中的酒倒在地上,如果这是武侠剧里的一杯毒酒的话,也许会在地上燃烧起来的。方维已经不是很明白了,看来很斯文的她怎么象只没头苍蝇似的在撒着泼。也许今天的她远不是她自己。这时方维仔细地看了女孩一眼,发觉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红晕。
“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以前读书成绩也是挺好的,可是家里穷啊,尽管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高中,却没能跨进学校的大门一步,家里穷得响叮当,还有个严重哮喘的弟弟。
“没办法,只得辍学回家务农。可偏偏咱是背背不起,驮驮不动,天生只是个读书的料,如果不能读书的话,简直就是一介废物了。我有时真的很羡慕那些土里八唧的同学,他们什么都能干。不象我枉自聪明,却横长了一堆肉。哼,读书,读书,可把我坑苦了!”
“那也不能就认为是读书的不是,不过是环境造成的。”方维安慰她说。
“我后来去学校代过课,结果被那些有背景的人给挤下来了;好不容易厚着脸皮去学理发,可是天天被‘苍蝇’叮着心里只起鸡皮疙瘩。最后横下一条心读这个破技校,没想到落得这么个结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干个啥,现在我是连死的心都有了。”女孩简短的几句话似乎就打发了自己二十年的光阴。
“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方维不得不用这种空洞的书面语言安慰着女孩。
“是的,黄油会有的,面包也会有的。只是这样的道路未免也太曲折了吧。”
“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困惑。”方维不由得感叹道。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女孩纠正了方维想极力避开的这一用语。她在某些方面的确是很较真的。
“那英妹子有什么打算啊。”方维关切地问道。
“不知道。”始终沉默的魏英这样回答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要想开点。”方维劝慰她说。
“是的了,你情哥哥说得对,”女孩这时插话说,“你总不至于象我,心比天高,命如纸薄。”
“其实我心里也象刀割一样。”魏英凄然说道,鼻子有一种酸酸的感觉。
“剖开我的心,一定是千孔百疮。”女孩接过了话茬儿。
“时间不早了,我们喝下最后一杯酒,就滚蛋。”方维最后吩咐她们道。
“那感情好,你们还要赶路呢。”女孩很自觉地端起了酒杯,再次一饮而尽。
出门的时候,方维很能发觉女孩有些立足不稳。
“要不要我送你一程。”方维关切地询问女孩道。
“好的,情哥哥,只要你英妹妹不吃醋。”
“那我送一下她,马上赶回来。”方维对魏英说道。
“好吧,你去吧。”魏英回应着方维。
走在霓虹闪烁的华灯之下,女孩儿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挽住了方维:“哎呀,喝高了。”
方维感觉到女孩很有些以疯装邪的味道。不过却似乎很受用她的那一种率真:“以后可要少喝一点,不要动不动就象个假小子一样。”
“我这也是看人嘛,不过说真的,你很有一种魅力,是那种让人感觉着一见如故的人。”
“彼此彼此。看来我们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不过你英妹妹可是要吃醋了。”
“哪里。”
当方维赶到魏英身边时已是十五分钟之后了,虽然方维一步也没有耽搁,不过魏英还是能感觉得到时间的漫长。
“等一下,我们坐二十四路车,先把行李都搬到到我寝室里。”方维近乎陪着小心地说道,就象女孩说的,他能品味到魏英横生的醋意。
店家主人很热心地帮着将他们的行李搬到了公交车上。坐在车上的方维与魏英几乎没有一丝言语。售票员同志在停止售票的间歇为节约用电竟然关了车上的灯,两人于是在黑暗中尽情地默想着自己的心事。对魏英来说她的确是幻想着与维哥有一种十分温馨而浪漫的约会,但因为女孩占尽了风头,似乎把潜藏在自己内心的所有热情都给挤兑掉了。
来到方维的寝室后,魏英很快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谢谢你啊,维哥。”魏英不无感激地说。
“这是我应该做的。”方维平静地回答道。
“维哥。”魏英从背后忘情地抱住方维,无助地失声辍泣起来。她想对她的维哥好好地撒撒娇,虽然她蓦然觉得她的这位维哥似乎无论对哪个女孩也都是热情洋溢的,一点不分彼此与厚薄。
方维沉默了,他能感觉得到魏英此时的失落与茫然无助。如果可能,他是很愿意给予她更多的关心与照顾的:“英妹子,早点睡吧,我还要给自己寻找一个住处。明天早上我过来送你。”
沉默有顷,魏英终于松开了自己的手臂。
第二天早上,方维特地起了个早床赶了过来。当他回到自己的寝室时,房间已被魏英整饰一新,不过已经没有了魏英的身影。原来魏英比他起得更早,自己一个人独自背着一大堆笨重的行李赶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