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禅骑马过来,似远远地看见了安明的背影;街上行人多放不开马步,很是焦急,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掀开斗笠上的沙维,翘首张望。
徐锦绣的眼神一狠,似找到了出气筒:
“贱人——不要脸!”
李爱义还没来及发怒,她已绕过他,直直往他身后而去。
“叶小禅!”她跃出来,大吼一声,拦在马前。
青骢马受惊嘶鸣,前蹄高高抬起,叶小禅灵敏的翻身下来,勒住惊马。
水眸之中光亮闪了闪,随后暗淡下来。
她……也来了江南……
刚才他们……是在一起?
心中又涌起熟悉的酸涩;那自己急匆匆地赶来,还用解释什么?这算什么?
失落的牵起马,萧然的转身。
“叶小禅!没想到你这般不知羞耻,追着阿明哥直追到江南来了……你拉我干什么……”
李爱义拉不住她,干瞪眼,转转眼珠,地叶小禅说道:
“叶姑娘,你别往心里去,其实明哥……哎呦!”
锦绣挪开踏在他脚面上的小脚,昂头撅嘴,怒道:
“你算哪头的?你帮谁?——叶小禅,你听着,你出身太低贱,给阿明哥做小都不配,趁早死了这份心!别到时候什么也得不到,还惹一身腥!”
叶小禅霎时气的脸色发白,胸口起伏;蓦地转过身,冷某盯上口吐狂言之人:
“如果你的爹娘没有交给你怎么说话,本姑娘不介意代为教训……”
徐锦绣被气得火冒三丈,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牛筋绳的弹弓,和一把鸽蛋大小的鹅卵石:
“贱人!让我先来教训教训你!”
叶小禅早领教过她的歪门邪道,先是弓弩暗器,后是蛇鞭,这次更加小心。
石子射来时,一个漂亮的飞起旋身,轻巧避过,——她的暗器,和自己比,差得远!
“啊!”一声惨叫。
原来,她们争执,不远处已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她飞身避过去了,后面可有人倒了霉。她急忙回头,抱歉的看了一眼伤者。
李爱义傻了眼,埋怨的瞪了一眼锦绣,几步奔过去,安抚满面鲜血的伤者。
人群中开始谩骂、指责锦绣的冷血。
徐锦绣充耳不闻,仍冷笑着举起弹弓。
叶小禅不能再躲避了,伸手把她射出去的石子尽数接住。
徐锦绣连发不中,脸面尽失,不由恼羞成怒。
叶小禅冷漠的举起双手,如果全打回去,她有把握百发百中。
“不要!叶姑娘!”李爱义在他身后喊道。
她一瞬清醒,当初因自己而伤了她,安明担心不已;这回自己真要伤了她,他会不会和自己拼命……
安明!安明!这个让自己揪心不已的名字!
高举的双手大力的握紧,并在一起的石子被内力挤压,发出“嗒嗒”几声响。
冷冷的把碎裂的石子摔到她面前,镇住了她、镇住了围观的人群、也镇住了李爱义。
冷眸盯住她,朱唇轻启:
“姑娘以后说话请自重;否则,这就是下场!”
李爱义盯着碎裂的石子,绕到骇住的徐锦绣身旁,点点她,——踢到门板了,这下该老实了吧。
徐锦绣突然清醒,料她不敢拿自己怎样,语气更加嚣张:
“贱人!跟我逞什么能!就知道见了男人一脸狐媚样……”
叶小禅忍无可忍,还未出手,一条青灰的人影,旋风般掠过她,轻巧的掐住了徐锦绣的咽喉,一下把她提的双脚离地。
李爱义大惊失色,想援手,又怕她的脖子被掐断。
叶小禅也是一惊,仔细一看不由长舒一口气:
“埔伯,放了她吧,不要闹出了人命。”
那个埔伯听到她的话,手上松了点劲,叫徐锦绣的双脚着地,并没有松开的意思;虽长得五大三粗,胡子是连鬓落腮,但对叶小禅是极为恭敬:
“小姐,你的身份尊贵,岂是这等贱奴能辱骂得了的,看我不扭断她的脖子……”
叶小禅叹口气,双目平视,浑身散发出一种难于言喻的威严,淡声道:
“放了她……”
埔伯二话不说,乖乖的放了手,叫声小姐,退到叶小禅身后。
李爱义看向她,她的语气淡淡疏离,竟有一种高高在上、凌然不可侵犯的气势;那个埔伯一松手,他赶紧扶住不断咳嗽、差点跌倒的徐锦绣,无奈的摇头,又远远的冲叶小禅点点头,——此时此刻,也不便说什么了。
“走吧!埔伯……”她悠然的转身,埔伯随后。
“站住!”徐锦绣挣开欲拉住她的李爱义,站直身子,“这样就想走吗?你差点将我整死,也没个交代吗?”
她断定叶小禅不敢拿他怎样,一再甩开李爱义阻拦她的手。
李爱义心中不断叫苦:我的姑奶奶,怎么这么不识趣;没看出人家不屑与你一般见识吗?
“你要怎样的交代?”
叶小禅回头郑重的双眸透出凌厉的眼色。
徐锦绣不服气的上前一步,冷笑着对上她的眼睛,咬着牙道:
“最好不要让阿明哥恨你!”
脚下踉跄了一下,瞬间转白;思起安明对这个妹子的在乎,——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了啊!
“敬酒不吃吃罚酒!”埔伯一看自家小姐的脸色,立刻怒了。
伸手拉住欲上前的埔伯,闭上眼,无声的摇头。
徐锦绣得意的抓住了叶小禅的痛处,又逼上前一步:
“快!拿出个交代!别等到阿明哥真的恨你!”
眸中的水光闪了闪,转瞬不见,她知道,她是在逼自己做个了断。
缓缓地向埔伯伸出手;埔伯直直的不做任何动作,张口叫了声“小姐……”
她亦不动。
在她的坚持下,埔伯无奈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镶着珠宝、带暗色花纹的匕首,拔下刀鞘递给她。
徐锦绣吓得倒退好几步,李爱义从后面扶住她,吃惊的看向叶小禅,不知她要做什么。
“哼!”叶小禅苍白的脸上勾出一个轻蔑的笑,正色道:
“我叶小禅在此立誓:今与安明割袍断义,从此恩义两断、互不往来!”
衣襟翩飞,刀光一闪,割下一角,挥手扔给李爱义,
“有劳李大人……”传话!
李爱义呆住,没料到事情竟会变成如此。
愣神的功夫,徐锦绣欣喜的一把抢过,
“叶小禅!你的誓言不完整——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听了她的话,已背过身的叶小禅,努力把落寞的双肩又向上挺了挺,没做任何反应。
李爱义急急从后面搡她一下,
“闭上你的乌鸦嘴!”
众所周知,明哥身体未愈,千里迢迢赶来,为的什么;谁知竟弄成如此局面,这叫他如何向明哥交代。
徐锦绣瞪他一眼,得意的离去。
“埔伯,许久不见,小禅请你吃酒……”
李爱义在后面听到叶小禅强作笑颜的和那个埔伯说话,声音止不住落寂;那个埔伯担忧的看她,“小姐……”
“走啊,埔伯,小禅是真的想你了!明天带我去看奶娘,还有风伯他们……”
渐行渐远,话音消失,人也即将淹没在人流中……
李爱义看着快要失去踪迹的两人,双脚不受控制的向前紧赶几步。
任谁都能感受到明哥对叶姑娘的心意,如果今天就让她这样的离去,茫茫人海中,明哥要如何找寻,又如何能找寻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