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黑衣人一看就是东厂的人。
东厂和锦衣卫都是皇上培植的亲信,东厂一直都为宦官王忠鹏所把持;锦衣卫看不惯东厂为所欲为;东厂也不满锦衣卫办事束手束脚。
所以贵为皇上的左膀右臂,两者一直没什么交集。
徐锦绣嫣然一笑,
“阿明哥,你果真是被她骗了;给你半柱香的时间考虑,要是不过来,可别后悔站错了地儿!”
“你住口!”明显的威胁,让一向涵养极好的他也不禁气恼。
她冷哼一声不以为意,冷笑着看向叶小禅。电闪雷鸣中,咬牙切齿的面目忽明忽暗,竟有些狰狞,
“耶律禅!阿布日族的小公主——我可有说错?”
叶小禅身心一僵,猛地看向耶律风;
安明心底一个炸雷,瞪大了眼眸;叶小禅的变化没逃过他的双眼。瞬间,他的面上闪过复杂的神色。
耶律风俯首上前请罪:
“巴雅吉尔(奶娘)和耶律埔也被这妖女抓去了……”
狂风中,不觉就抬高了声音,安明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果真是异族人……她瞒的自己好苦!
徐锦绣眼眸显出狠色,拿出一支手令,为了说给安明听,故意大声宣出,:
“东厂黑卫听令:今有阿布日族公主,上下联络草原各个部族,意欲谋取我大明江山!奉督主手令,见之格杀勿论!”
安明不可置信的看着徐锦绣,这还是那个刁蛮任性的邻家小妹吗?此时活脱脱一个嗜杀的恶魔!
又是一声炸雷,冰冷的雨点,被风裹挟着砸下来,落到脸上身上,凉冰冰的;掉到地上,捡起尘土的气息……一滴、两滴……渐渐地拉成雨帘,看不清眼前的他和她……
惨叫声拉回他的神智;那边徐锦绣已经恼羞成怒。
二十多个黑卫仅剩八九个还游走于叶小禅和耶律风的刀光剑影中;血水雨水和着地上的泥浆成了红褐色,一道道电闪雷鸣见证着这凄惨一幕。
风雨中,徐锦绣暗自咬牙:黑卫兵刃上沾的毒粉被雨水一冲,失了药效,就算砍伤二人,作用也不会太大。
要说管用,还得是自己的弓弩,弩箭都是在煮沸的药水中喂过的;别说雨水,就是开水,也不能将药效挥散。
“叶小禅,耶律禅——去死吧!”话音一起就扣动了扳机。
“叮、叮……”几声脆响,安明面色难看的立于一旁。
她眉头一皱,怎么把他给忽略了。
叶小禅也没想到,到了此时,安明还会帮自己。一走神间,一股寒气直奔面门。
安明心中一颤,“小心!”二字脱口而出。
耶律风见自家小姐险些被刀剑劈到脸颊,又惊又怒又是担心,边打边向这边靠拢。
这个时候,安明还分不清敌我,叫徐锦绣勃然大怒,
“安明!——她骗了你,你还要帮她?!!”
安明的面色凄然,仍坚定的说:
“我只信她!——除非她亲口承认!”
闻言,两个女子皆是一震。
“你……”安明这般固执,竟有些不可理喻,徐锦绣气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让他们住手。我亲自问她。”
关键时刻你还是要帮她,——徐锦绣冷笑,
“停不了了。战斗停止之时,就是见到她的尸体那一刻!”
安明双拳紧握,不再奢望锦绣手下留情。
战斗圈越来越小,余下的八人和谈们两人占了个平平。
狂风暴雨中,任谁也不讨好,湿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阻碍了行动,雨水灌进眼睛,阻住了视线……
就在此时,耶律风接过叶小禅的一个眼色,双臂一展,快如鬼魅飞向徐锦绣,手中弯刀堪堪一挥……
“拖也得把你们拖死!“徐锦绣正得意的想着,一时不查,那瞬间逼近的刀锋骇得她忘记了躲避。
“噗”的一声闷响,耶律风的身子犹如破布一般,飘出去一丈多远才落地,一口鲜血喷出口腔,嘴边的血迹很快被雨水冲淡、消失……
“风伯!”叶小禅凄厉大叫;稍一停顿,五六柄刀直奔她的上中下三盘及后背左肋。
“小心!”风伯不顾伤痛,嘶吼一声。
一条黑影转瞬欺近,眨眼形势大变,五六人都被卸了兵刃,还有的被点了穴。
叶小禅顾不上受不受伤,疯了一般扑到风伯身上,颤着声问:
“……怎么样,你怎么样?……告诉我……”
“没事,小姐你看,我没事……还能战……”耶律风逞强的站起,艰难一笑,血水顺着嘴角蜿蜒流下,很快消失。
风伯的样子叫她的心揪得紧紧的疼,此时却什么也做不了。
徐锦绣见安明出手击伤耶律风出手救了自己,心中大喜:他还是重视自己!一转眼却又救下叶小禅,不觉恼怒更甚,这么好个机会,因他的插手,竟连那贱人的裙边也没碰到!
咬牙切齿的又举起弓弩,一个重伤,一个伤心,这次看你们怎么逃脱!
手腕传来麻痛,顿时卸掉了全身的力道。
“放手!叫他们走!”
安明按着他的脉门,阴沉着脸,看也不看她。
“安明!——你到底要帮谁!?”
“我……谁也不想伤害……”
“你已经伤害了!”叶小禅美眸大睁,雨水浸泡的双目生疼,顾也不顾,“无论谁伤害我的亲人,我都不会原谅!”
“谁稀罕你原谅?我要你死——”徐锦绣气急败坏的发着狠话。
安明的手微微一用力,成功的让她停了声。
心悴的垂下头,他无力的低声说道:
“别再为难他们,叫他们走。”
“看见没?你这么帮她,她都恨你,不还不明白么?”
手上再一用力,沉声道:
“再说一遍,叫他们走!”
无奈被牵制,徐锦绣只好咬着牙道:
“叶、小、禅!耶律禅——哼!”偏过头去,不再理他们。
她不发话,那几个黑卫也不阻拦,叶小禅搀着埔伯踉踉跄跄的走进暗夜的雨幕里。
那个倔强的背影,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他一眼,安明的心一下下的开始抽痛。
“你满意了?跑了朝廷要犯,叫我怎么交差?”
徐锦绣恨恨的甩开手。
“该怎么交怎么交!”安明恢复了冷静。
别以为别人不知道她的手令如何得来:她想以公谋私,又没有官职,若不是称的王督主一声“义父”,岂能轻易地调动东厂的人?
“我人就在这,随时恭候你抓我回去交差。”说完,对她理也不理,径自把颀长的身影没入雨幕里。
墨色的乌云,逐渐退去,黑夜来临。暴雨小了很多,狂风依旧嘶吼。
一道道闪电无力的颤抖后,是一声声低低的闷雷,预示着骤雨将歇。
窗外忽明忽暗的雷电一闪闪的照进屋里。
安明高大的身躯深深地埋进梨木的雕花大椅中,疲惫至极。
“耶律禅……叶小禅……阿布日的公主……
“你被她骗了……
“阿布日的公主耶律禅,意欲谋取我大明的江山……
……
乱了,他的心乱了;他说“他信她”,其实已经怀疑了;她的表现不正中了锦绣所说吗?还有,那双浅褐色的眸子,那个耶律风是茶褐色,都非一般的黑色,不正是异族的标志吗?
他应该生气的。但她一句“我不会原谅”,心底刚升起的一点点恨意就消失贻尽。
艰难的撑住额头按住太阳穴,长叹一声,
““耶律禅……叶小禅……阿布日的……你怎么就会是公主呢?我该怎么办才好?”
“哥,哥……”几声轻柔的呼唤打断他的思绪。
“阿平。”蓦地放下双手,坐正了身子。
安平眼光微动,这样憔悴的大哥还是第一次见,
“刚淋了雨,赶紧喝点姜汤……”
“唔,好。”端过碗来,又怔住了:她的身子弱,刚刚亦是被大雨浇透,不知现在身在何处?能否也喝上一碗热的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