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正给王冕端药的徐锦鸽手一抖，药碗便摔到地上；俯身捡碎片的时候，又不小心扎破了手，
“嘶——”突就觉得眉眼直跳、心神不宁。
斜倚在枕头上的王冕静静看着她手忙脚乱，最后把冒了血的手指放嘴里吮，这才无奈地叹气，
“锦鸽，换他们来吧，都累了这些日子了……”
徐锦鸽给他一个放心的笑，
“他们？这些汤药、药膳我怎么能放心呢？”
“其实你不用这么累的，事事亲力亲为——小事儿交给他们就行了。”
“没事的……”
又是一阵忙碌，至掌灯时分，伺候王冕吃过饭，又换了一回药；出去的锦衣卫一个个都回来了；吃饭的时候才发现少了冯季棠。
正好安明过来找冯季棠商量事情，话未出口，想起午间的事，深看了一眼徐锦鸽，眸中的光亮闪了闪，现出一丝担心。
他这一眼不要紧，大伙都停了碗筷，看向了她；徐锦鸽默不作声的垂眸一会儿，突然恼怒的丢下碗，甩门而去，余下众人面面相觑。
屋内，明亮的烛火把她孤独的身影投到窗上。
不是不担心他，也不是不在意他。
正是因为相互在意，而徒增烦恼。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不是不知道；却一次次固执的陷入臆想，而误会自己。
是不是高位处的久了，就不会放下身段来说话。
这些年，他除了对皇上还有必须的恭敬外，对别人一概一脸的寒霜。
就连跟自己道个歉，也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那天是……今天又是……
也怨不得别人一说话就想和他吵。
可为什么他和兄弟们处的那么好；偏偏和自己……
陷入了情绪的纠结中，敲门声响了好几遍，她才蓦然回神，
“——谁！”门外的人不答话，固执的一个劲地敲。
不悦的上前开门，“究竟是谁……”
门闩拉动的同时，听到一声含糊不清的、熟悉的声音，似喝醉了酒，舌头打结般地轻唤：
“小……鸽子……”
手微顿，门已拉开一条缝；下一刻，她惊吓般猛地拉开了门，
“啊……”
“嘘——”刚出半声，就被冯季棠竖起手指止住。
也不怪她失色，门外的冯季棠哪里还有一丝人样：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满身血迹；散乱的发髻和脏兮兮的脸上沾满了血污、泥土和杂草，浑身上下，还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她顾不上什么，上前去搀扶他，压抑着低低的抽泣声，带着一丝轻颤：
“你……这是……怎么了……”
他却后退一步，回收避开她的碰触，
“别过来！脏……”
她的大眼蓄满了水珠，
“说什么呢！还不赶快进来……怎么弄成这样？”
“不了，看脏了你的屋子。我说完就走。”话毕，傻傻的笑了一下；身子前一下后一下不停地摇晃着，看似随时都有可能摔倒，还一次次躲避着她欲搀扶过来的手。
不知他怎么伤成了这样，还硬撑着强，带着傻笑和自己说话，她不可抑制的掩了唇，无声的掉下眼泪。
“小鸽子……你别哭……我没事……”慌乱地抬起手，想帮她擦擦泪水；双手上满是血污，胡乱的在身上蹭了蹭，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又不开心了……是不愿见到我？你若不高兴，还用你的鞭子打我；狠狠地打我，我保证还是不还手……”
他忽然又露出那一口白牙，傻傻笑道：“小鸽子，你知道吗。你的鞭子旧了……上次打得我一点都不疼……你看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说着，把手中的蛇皮口袋扔到门口，“噗”顿时有带着血污的东西。从没有封口的蛇皮袋里扑了出来，浓重的血腥气一下散开……
她看了一眼，强忍着呕吐，别开眼，这是……
“回头给你多做几条蛇鞭，我若再惹你生气，就用它狠狠地抽我，抽出血，烙上疤，让我永远把你记在这里……”他拍着胸口，像发誓，又像诅咒。
她已经泣不成声，把他整成这样，就是因为自己不开心……
“小鸽子……还有这个……”他神神秘秘的笑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比拳头还大的油纸包，“你老熬药，熏得眼睛不好，一到晚上就看不清。”
“这是？”她腮边带泪，疑惑的抬头。
“可不能叫他们知道，我费了好大劲……对你可是好东西呦——蛇胆！”
吃惊的瞪大了双眸，这么大的蛇胆，得是多大一条蛇呀！
他说的“蛇鞭”，这蛇皮口袋里的一大团难道……心痛的看着他一身血污，遍体伤痕累累，泪水止不住扑簌簌地开始往下掉，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他手无足措抬起手，又想给她擦泪，那满是血污的双手……唉，只好作罢。
“你别哭了，我给你这个，也只想讨你开心……你别不理我，好不好，小鸽子……嗯？”
最后的语气里竟有了乞求和撒娇的意味，她再也止不住，泣声道：
“阿昭……”
他心中一喜，她又叫他“阿昭”。
“你，你原谅我了……”
她流着泪点头，缀泣着，埋怨着，
“你这是干什么……干什么？我不要这些，只要你好好的……好好地啊！你快进来，我给你看看……”
他躲开她上前得手，大退一步。
“……别，脏，你歇着，我回去了……”
一转身一阵眩晕，她不管不顾的上前搀住他，他还努力地撑起最后一点神志推拒她。
“阿昭！”见他踮着脚，前一下后一下晃得厉害，似随时都会摔倒，再也不管他推不推拒，双臂从他腋下伸过，环住他，撑住他。
向后倒的他，被她带的向前一扑，立刻就直直摔了下来。
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后脑一痛，立刻眼冒金星……
“阿昭！阿昭……”等回过神，那人已直挺挺压到她身上昏死过去。她焦急的唤了两声，又抽不出身子，便大声喊道：
“向东……培华……你们快来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