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早起,从不上早朝的莫展风出现在宫门外。
当年,皇上曾给他许下高官厚禄,莫展风也不屑一顾,想方设法,巧妙周旋,几番的推脱;最后皇上封他太医院正五品院使,可不受太医院的规矩约束,允许自由出入朝堂。
今日他一出现,百官倍觉稀奇,纷纷上前打招呼。
莫展风心不在焉的应付了几人,瞥眼正见陆振德躲着他的眼神走;心中暗自冷笑,故作热情的赶上前去,
“陆大人!”
声音极高,陆振德无奈,值得硬着头皮停下脚步,堆起笑脸,
“哦,莫大人,今日怎么有空?”
“想你们这些老朋友了,一时心血来潮,过来看看。”莫展风话说的极为热络,眼角余光早瞅清楚,他抱拳时用袍袖和右手有意的遮挡左手。
陆振德发现他的企图为时已晚,忍着疼痛,仍笑得面不改色……
“陆大人,这,这是怎么回事?”莫展风抓住他的左手,不失时机的用力握了握,故作吃惊的问,“幸好我见了,来,我给你看看!”
陆振德勉强笑笑,推开莫展风欲解他伤布的手,抽回伤手,
“不碍事,不过昨晚热茶烫了一下……”
“哦?”莫展风难得的正色,“陆大人,说起疗伤你可是外行了,这烫伤嘛,可不能包着,敷好药,必须这么着晾着……”边说着话,抬手又上前。
陆振德把伤手缩回袍袖,
“真的不碍事,昨天的药是管家老家的偏方,必须包上几日,好的才可以彻底……”陆振德背过去的眼神闪过阴鸷:昨晚的针刺上不知加的什么药粉,到今天也没有消肿;而且,信封上的颜料也不知道添加了什么东西,那醒目的颜色怎么也洗不掉!这让他恨得牙根痒痒又无可奈何,只得把整只手包裹的严严实实。
当下,莫展风已经心知肚明,步步紧逼要帮他换药。
在别人看来,作为太医院的院使,莫展风只是单纯关心他的伤势。
陆振德心生恼怒,又不好发作,一再的推脱;直到早朝,这才松了一口气……
“小禅,小禅……”安平一脸兴奋地跑去找叶小禅。
叶小禅站到门口,淡淡的看着他,淡淡的开口,
“你来了……”
说罢,转过身往回走。
安平赶过去,绕到她前面,不顾她的拒绝,强拉住她的手,
“你不要再这样了,那天是我说错话……”
“你们说错,阿明……是我杀的……”她垂下眼眸,冷冷的开口。
“小禅!”安平打断她,猛地压她在怀,“不要再自责了……不管你的事……不是你,真的不是你……我们找到了真的凶手!”
看她仍是一副伤心茫然的神情,他只好说的明了一些,
“是他,是那个人,——他练成了‘斗转星移’……”
叶小禅微微挣扎的手停住了,那些迷茫馄饨,还有那些不对劲的地方,登时茅塞顿开:怪不得自己仅用了六成力道、还微微向回收了些的金镖像是用足了十成的力;怪不得自己手中的金镖不受自己控制……
安平将她缓缓地拉开,盯着她的眼睛,说得很慢,
“我应该猜得到,娘亲当时看到的人是你!”
她抬起的眼神撞入他的眼眸又慌乱的垂下。
“但我相信,”安平接着说道,“不管什么原因,你是不会杀大哥的……你是有苦衷的——你是被逼的是不是……”
她默了声,是陆振德逼她动手的没错;但以现在的角度看,她当时果断些拒绝,也不是没有可能——就像画眉,被逼的激起了她骨子里的反抗,居然反将陆振德一军!
“斗转星移,斗转星移……”她默默的念了两遍,“安平,我问你:以你的观察,他的‘斗转星移’练到了第几重?”
安平脸色一暗,能让大哥一镖毙命的除了药物起了部分作用外,那“斗转星移”大概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没有意外,去年就已经十成!”
叶小禅的心也随着沉暗,
“去年是十成,那十年前呢?”
“十年前,”安平很是奇怪她会这么的问,“斗转星移”练得顺利的话,至少也得十大几年二十多年,越往后越是瓶颈,“十年前,怎么也得四五重,五六重吧……”
“乾坤大挪移”可借力打力亦可借力化力;“斗转星移”不同于“乾坤大挪移”,不但可以借力打力,还可以把自己的力加到别的力上,从而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斗转星移’可借力化力,也可借力加力……”叶小禅呢喃两句,似自语,似解释,眼神清明。
“十年前?!”安平猛然警醒,“小禅,你想说什么?!”
他像想起了什么,眼神不定的游弋了一会儿,猛的拔身而去……
“……什,什么?!”一贯懒散的莫展风,鲜有这般失态的神色;身子站起的同时,带动了桌子,用他心爱的梅花瓣上的雪水刚泡上的一壶大红袍,就这么稀里哗啦的掉到了地上,他连看也顾不上看一眼了。
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的脸忽而一沉,眼睛一眯,
“阿平,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知道!”安平沉着嗓子,“不用我说,你大概早就明白……斤镖、斤镖,重约十六两,也就是足足一斤;能御此镖,定是内力极为纯厚之人。这世上,能驱动斤镖的人屈指可数,姚鹏算是一个;但若御镖两支……”安平摇头,没有人,也不可能!
莫展风陷入回忆,当年,师兄和“乾坤圣手”姚鹏惺惺相惜,最后一次比武的时候也笑得开怀……但在最后,暗器相拼之时,师兄却中镖倒地……当时,两人都已经有些气竭——这就是他一直怀疑的地方。姚鹏没有理由杀害安寅,单手发镖,也无法同时御第二支;王氏和莫展风亲眼看见师兄死在姚鹏手下,但也不是是非曲直不分之人;姚鹏一直为当年之事深深自责,若非如此,这十多年来,区区天牢,其乃他何?
倘若,那个“老狐狸”当时就练了“斗转星移”……时间上,也刚刚好,他也能勉强催动一支斤镖……他的暗器不求多么精准,只图有效……
以阿平的推想——不无可能!
这个“老狐狸”,十多年前就对上了他们!
可是……他的动机在哪里?
安平一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杀父的仇人即将浮出水面,不由得双拳紧握,愤恨难平。
莫展风上前握住安平的手,
“你终是年轻,莫冲动;这样会坏了大局……”
安平隐含下怒火,低头闷声回答他:
“我知道……”
莫展风又抬起头,眯起双眼,自问他们师兄妹三人人和陆振德并无任何仇怨,但是……
“或许,我该去拜访一下‘乾坤圣手’……”
与此同时,陆府……
安平走后,叶小禅因为自己的猜测,也是激动地手足皆颤。思前想后,她还是找了陆振德。
不等门房向里通报,她便一脸寒霜的闯了进去。
刚换下朝服的陆振德看看冰冷的叶小禅,又瞥一眼随后追进来、一脸无奈的管家和手足无措的丫鬟,摆摆手,
“我与小姐有事相谈,谁也不许靠近三丈之内……”
陆振德阴鸷的双眼盯了一会儿叶小禅,也不说话,开始喝茶;这是一种气场,不怒自威,给人以无声的压力。
但叶小禅却不屈着眼神,狠狠地回瞪住他;半晌,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冲口而出,
“你练成了‘斗转星移’?”
陆振德的心中“咯噔”一下,阴霾的瞳仁又缩了缩,
“你想干什么?!”
叶小禅的双目渐红,难耐心中的愤恨,冲他嘶吼起来,
“果然是你!你不但杀了了阿明!还杀了他父亲!害了我爹爹!我和你拼了!”
身形一晃,五指作爪,扑了上来。
但她忘了,陆振德号称“幽冥鬼手”,徒手过招,她又岂是他的对手?
勉强支持了二十余招,一个分心,“鬼手”一抬,锁上她的咽喉,手指向内微微一收;叶小禅顿觉颈间剧痛,两眼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