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琳琅说道:“这次我把家当全带了出来,一大半就藏在琴盒里,你替我好好保管。我身子还没有大好,倘若真有机会逃走,我气力不足恐怕会拖累你,如若你我分开,你多带些钱财没有坏处。”
春芽急道:“月儿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既然我决定听你的,找机会一起逃走,我又怎会贪你钱财弃你独去?我春芽年岁小,却也不是见利忘义之辈。”
张琳琅笑道:“我知你不是那样的人,只是战乱中什么情况都会发生,你我孤苦无依,都是弱女子,钱财傍身才有指望。各自保管一部分,以防万一。”
张琳琅这种对现代人而言很正常的分散风险的做法,在春芽看来却是推心置腹坦诚相待,这样的信任这样的情谊足以让她感动非常刻骨难忘。
“月儿姐姐,这些钱都是你辛苦赚来,倘若咱们真的失散,我也会替你妥善保管。”
“春芽,你记住,倘若咱们分开,那些钱就是我送给你的,随你处置,千万不要抱着那些钱饿死在路边。”
张琳琅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劝动春芽心安理得接受那份钱财,只好引用李白的话,“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话出口觉得词不达意,又绞尽脑汁把商品货币之类的概念补充上:“钱财终归是身外之物,不用与粪土有什么区别?”如是乱其八糟扯了一堆,总算哄得春芽暂时接受那份钱财。
春芽紧紧捧着琴盒喃喃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月儿姐姐,这句话说得真好。”
张琳琅心道,李白的话当然有道理,可惜自己记不全那整首词,偶尔灵光一现能想到这一句半句已属难得。
像她这样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诗词歌赋记不起几句,不会医术不懂武功,科学知识有限,没有富贵的亲朋好友的人,除了这副容貌有利于卖笑卖身,大约就只有混吃等死的份了。能逃离月满楼固然好,可是那之后该如何谋生呢?想想顿觉前景渺茫,未来一片混沌。
天色渐晚,营内灯火辉煌,华国元帅的寿宴已经开始了。华国元帅好色,尤其喜欢美女,所以那些风韵十足性感妖娆的美女们的表演都被安排在前面。
张琳琅和春芽这种没长开的小姑娘仍然在空场等候,没有机会进入摆宴席的大帐。她们不知道究竟来了些什么人贺寿,只见其他头牌花枝招展地陆续离开空场,估计表演完还要留下陪酒,一个个有去无回。自始至终那药师都没有露面。
突然大帐那边传出一片混乱之声,接着就有人高喊华国元帅遇刺。
张琳琅只觉心跳加速,该来的还是来了。
不过她心中仍存了疑惑,华国元帅是好色无能之辈,若是被刺杀对华国军队而言损失并不大,可是足以造成一个借口让华国对南国动武。既然南国看出华国意图不轨想要先下手为强,还不如烧掉华国隐藏在芦苇丛中的船只更有用一些。
同样是渗透奸细过来,烧船比刺杀更容易,还能阻止华国大军渡江。到底是南国的耿大人老糊涂呢,还是华国有什么高人早在暗中运作?她来不及细想这些,眼下趁着营中士兵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帐那边,正是她们逃走的好时机。
张琳琅和春芽都只有十三四岁年纪,因年幼温顺,士兵们对她们的看管本来就不上心。如今大帐出了事,营里到处喊着抓刺客,一片混乱,空场这里暂时没人指挥,士兵们都向着大帐涌去,张琳琅和春芽偷偷开溜竟是无人发现。
张琳琅早就趁着天亮的那会儿观察好了地形,华军整座大营都是依靠江边连绵的丘陵地势而建,向南越接近江边地势越平坦,遮拦越少,如果想要躲藏逃跑,向北面进入丘陵之中的密林相对会安全一些。
两人二话不说,向着大营北面一片看似茂盛的树林跑去。幸好她们所在的那片空场就在大营边缘,她们早就有逃跑的打算,所以纷乱一起第一时间做出反应,还没等大营的守卫增强巡查封锁营盘的时候,就趁乱趁黑逃出了大营的范围躲进密林。
这一路狂奔躲入密林,两人上气不接下气,体力顿感不支。尤其张琳琅身上的伤还没好,瘫坐在地上痛苦喘息。她虽然知道现在应该跑得越远越安全,可是柔弱的身体提不起半分力气。
两人休息了半个时辰,春芽恢复得差不多,扶着张琳琅站起想要继续前行。张琳琅却在此时回头向南望去。只见华国军营内火把通明照如白昼,喊杀震天,楚江之上旗帜翻扬,应该是华国的快船渡江了。
看来两国这一战在所难免,她们必须逃得更远一些。
张琳琅咬紧牙关,在春芽的搀扶下继续向北逃去。直到喊杀声渐小,江边的火光浓缩成一个小点,二人筋疲力尽再也走不动半步才彻底停下来。此时二人已经不知身在何处,四周都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山野岭不见人烟。
东方微白,两人竟是逃了一夜,如今稍感安全,再顾不上许多,幕天席地相依而眠。
两人年幼力微,在荒山野岭里不辨路径,饿了采摘野果充饥,累了相依而眠,许是上天保佑没有遇到野兽袭击,如此乱走了好几日,终于出了荒山。
向北远远望见一片城池,两人激动不已。沿着土路走了一阵,汇入大道,没想到这大道之上竟然有不少普通百姓。
在山林中行走多日,张琳琅和春芽都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瘦小身材不辨男女,本来觉得不好意思,结果看看旁人均是状如乞丐一幅逃难的模样,她们倒是一点也不扎眼很快融入人群。
从这些人不经意的交谈中,张琳琅和春芽渐渐明白她们在山中这短短数日,华南两国已经正式开战,襄城被华国大军紧紧包围,耿大人坚守不降。襄城附近百姓四散逃逸。原本在襄城附近的华国人,无论经商还是探亲访友遭逢此变故,都想方设法渡江逃回华国避祸。
华国此次出兵的理由很简单,指责南国借贺寿之名派刺客刺杀华国元帅,那个刺客已经被擒供认不讳,现在华国元帅重伤昏迷,军中指挥由副帅魏克接掌,挥军南下誓为元帅报仇。究竟是哪一国玩的阴谋谁也说不清,只可惜了当日为贺寿而去的那么多襄城头牌,至今仍被羁押在华国大营,倘若华国元帅不治身亡,那些头牌都要为他陪葬。
春芽听后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庆幸跟着月儿姐姐逃了出来,她们心里都清楚,那些头牌就算不陪葬,两国开战,留在敌国军营也绝对不好过,说不定就被那些华国士兵欺凌蹂躏而死。
张琳琅和春芽随着人流北行,日暮时分已经到达城下,抬头看城门牌匾,是三个古篆字,这三个字可比银票上的那些繁体数字复杂许多,张琳琅那点墨水根本认不出来。听人说这是津平渡北面的一座要塞大城,叫建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