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书信,夜君贤情绪略稳,再看影落。
“消息已经被传出去了?”
影落抿了抿嘴道:“还没,臣赶到朱府时,朱御使正举棋不定。”
夜君贤一扬眉:“那是,他还没蠢到方如琳那种地步,自然不会按着方如琳的吩咐,写什么奏折参奏,他应该是在犹豫要不要将这消息透露给方荣知道。”
“是。”影落垂了眼道:“臣怕取了东西走后,他会去给方将军通风报信,因此就大胆将其除去了,还请陛下恕罪。”
“你做的不错。”夜君贤负了手喃喃道:“他举棋不定,是知道这张供状的厉害,知道朕要向方党动手了,这如何站位,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自然难以抉择。而且,他怕是也在恼恨和猜疑方如琳吧,好端端的将一张偷来的供状传递给他,而不是直接传给方荣,怎么看都有点想要让他背黑锅的意思。”
影落不则一声的听着。
夜君贤又沉吟了一会,唇边泛出一抹冷笑:“方如琳暂时不能动,但朕也不想便宜了她!你回头找一名暗卫,暗中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不许她和她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出宫!也不许她传递东西出去!甚至不许她去太后那边请安!”
说白了,就是要彻底软禁她的意思。
“至于朱御使那边,你再让人回去做点手脚,随后放出风声,就说朱府遭了匪盗夜劫,被谋害了性命!而这颗人头么……”他说着,轻轻的踢了踢那个包袱,冷笑更甚:“给朕扔到方如琳的院子里去!”
“这……”影落有些迟疑了。
“怎么,怕吓死了她不好收场?”夜君贤绷紧了脸道:“放心,不吓她,她的好日子也没多久了,何况就她那反应迟钝的脑子,最多将她吓病了,要这么容易就吓死了,她也不会干出这等蠢事来!”
影落只好道声:“是。”
随后依令行事。
没办法,帝君的行事方式往往与常人有异,而且要真恼起来,绝对可以心狠手辣到极点,除非,惹怒他的那个人是叶小白……
影落难得露出苦笑,那真是帝君的软肋,压根连触都触不得,单看他此时对付方如琳的手段就知道,与其说是他恼恨方如琳盗了供状去,险险要走露风声让方荣知道,还不如说他是恼恨方如琳想要除掉叶小白的恶毒心思。
影落出去后一柱香的工夫,那颗被布包裹的人头就被扔在了方如琳住的宫院中,只是此刻正值深夜,没有人发现,待到天亮会如何,情况不问可知。
御书房内仍然灯火通明,夜君贤在房内来回踱着步,也依旧举棋不定。
这张供状是真的不能再留在手里了!要么撕毁,要么利用,他只有两种选择,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了。
只是,怎么能够……
他依旧狠不下心来!
就在这时,忽然有另两名暗卫掠身进来,单膝跪禀。
“陛下,七王爷往冷宫去了。”
“陛下,七王爷正是去见要查的那名先帝妃嫔,柳美人。”
夜君贤顿时松了一口气,尽管他不愿意承认,但真的很高兴有人来打搅了他,让他可以暂时不用将心思搁在叶小白身上,只是松过气后,他又纳闷起来:“这个时辰,七王爷去见先帝的妃嫔?”
“是!”那两名暗卫也很纳闷,却不能像他一样将纳闷流露出来。
夜君贤踱前两步:“有人在那边监视吧?我要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他一向不太干涉夜云月的自由,只是夜云月这两天确是有些奇怪,今日还同太后闹出了龃龉,将太后气得昏厥过去,这不可能是事出无因的,兴许与那柳美人有着什么牵扯。
然而,对于他这命令,那两名暗卫却很为难。
“陛下,七王爷他身手极佳,臣等不敢过于接近,否则很容易就被他觉察了。”
夜君贤一皱眉:“让影落去!”
影落在众暗卫中身手最好,他去,想必夜云月不会发现。
两名暗卫依令要退出殿去,却又被他喊住:“等等!朕亲自去!”
不是他自忖身手好过影落,事实上他武功只是一般,比叶小白略强些而已,而且往常忙于政事,自然会疏忽练武,不可能像夜云月一样有大把大把的闲暇,然而他已经腻透了一个人苦恼,等待消息,再苦恼,再等待消息,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要挤在这一天内寻找出一个答案的话,他不想再等待、猜测、盘算了!不如干脆了结个彻底,也知道个清楚。
带上两名暗卫,再调动一队宫内侍卫,夜君贤亲自走到了冷宫墙外。
看守冷宫的太监原在打瞌睡,听见动静被惊醒后,教这阵势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有什么祸事发生,不想夜君贤却只是喝令他:“开门。”
他哆哆嗦嗦的打开冷宫的大门,就看见夜君贤带着一众人消失在冷宫的高墙之内。
两名暗卫在前带路,穿巷过廊,到了一处院落之前。
夜君贤一挥手,他身后跟的侍卫就轻手轻脚的散围了出去,将这处院落彻底包围了起来,甚至堵住了任何可以逃生的出路。
他这才上前两步,停顿片刻,抬起手来轻轻的叩了叩虚掩的院门。
“笃笃笃——”
三声敲门声响,在静寂的夜里听来清晰之极。
里头许久没有动静,久到夜君贤都快以为暗卫们带错了路,这才听见轻微的“吱呀”一声,里屋有人开门出来,慢慢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这夜月色皎洁,即便不用点灯,站得近些的两个人,也能瞧见彼此的脸庞。
果然是夜云月在这里!
夜君贤看见他一反往常的素雅,面上带的满是忧伤和哀伤,就连那双一向温然谦和,如月光一样柔郁的眼眸,此刻也布满了迷茫和困惑。
两人静静的对望了一会。
夜君贤先开口问了:“怎么回事?”
话问得很突兀,可是两人都知道这问句的指向性。
夜云月仍然望着他,没有想要开口解释的意思。
想到今日每个人都是这副模样,夜君贤就忍不住烦躁起来,提了声道:“没听见么!我问你怎么回事!”
聪明人不做没有意义和多余的事情,看见夜君贤出现在这里,夜云月就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没隐瞒的余地了,因此也就没想过要再隐瞒,何况他此刻真的有些心力交瘁,都大意到被发现行踪的地步了,再做什么都是徒然。
他眼里忽然转出了疲惫和厌倦,轻声叹道:“四哥,咱们去喝酒吧。”
四哥!
这个称呼,夜云月已经许久不唤了,即便偶尔唤了,也总是带着打趣的意味,可是夜君贤却记得两人年纪还幼小时,自己还没有被指为太子时,夜云月时常跟在他身后四哥四哥的软软呼唤,心里不禁也起了点物事人非事事休的怅然,因为长大以后,他们看到的世界宽广了,在意和算计的事情也多了,即便两人关系仍然亲密,却再也无法回到往昔的无忧无虑。
夜君贤暗叹了一口气道:“好,今晚月色不错,正宜小酌两杯。依朕看,也不用再换别处了,这里就很清静,赏月正好。来啊,取酒菜来,朕要同七王爷小饮两盏。”
他说着就迈步入院,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