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君贤在这三名太监面前缓缓的踱了一阵,蓦然转过身来。
“说!你们今日都出宫干什么去了?”
三名太监跪在那里一个劲的发抖,不停的叩着头。
夜君贤也不理他们,扯过把椅子坐在他们面前,指着那惯常往冷宫里送饭的太监先问:“你的差使,一向是不需要往宫外去的吧?”
那太监苦着脸答道:“回陛下,小的……小的今日告假,想回去看看爹娘……”
“那你呢?”夜君贤盯着另一名太监:“林顺仪又使唤你做什么去了?”
“小的……出宫去替顺仪娘娘取茶叶去了……”
夜君贤一挑眉:“茶呢?”
“林大人说茶都送完了,已经赶着让人再去茶园取去了,让小的明日再去。”
这些话是真是假,等着暗卫查证回来就知,夜君贤就没再搭理他们,只盯着最后一句太监:“你,又去做什么了?”
“小的……小的……”那太监不知道是不是唬得慌了,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拼命的叩头。
“说!”夜君贤厉喝一声。
他吓得差点尿了裤子,憋出一句:“去方将军府上了。”
“干什么去?”
“取……取东西……”
“怎么,这你也去取,我也去取的,今儿个盛行出宫取东西么?”夜君贤冷笑起来:“那朕问你,你去取了什么?”
“取……取……”那太监话到一半,竟然哭起来:“陛下饶命,小的没去方将军府上!”
夜君贤目光一凌,猛然起身:“那你去哪了?”
“小的去了御使朱大夫府上……”
“做什么去?”
“传……传东西……”
“什么东西?”
“那东西拿匣子装着,还用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小的实在不知道里头是什么,只是宝林娘娘说了,要小的行踪谨慎些,不要被人知道,万一有人问起来,就说去方将军府上了。”
夜君贤听到这里,哪里还立得住,亲自吩咐立在身旁的影落:“查!查方宝林,查朱御使!”
影落应一声掠出去了,殿上三名太监各自瑟缩。
夜君贤也不理他们,只是目光阴郁的沉吟着,如果供状是被方如琳盗去的,她为何要送至御使府上,而不送给她爹方荣?而朱御使这个人,外头风评还不错,可惜他知道,也是方荣一党,素常与方荣走得甚近,据说两家还沾亲带故,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密的阴谋?
他还在苦思,先出去查证的两名暗卫就回来禀报了,查得林顺仪身边的太监确是去林府取了茶叶,只是途中还去了趟勾栏,因此才耽误了回宫的时间,惹人怀疑他的话不尽不实。至于那名冷宫太监,他却是说谎,压根就没有往家里去,而是去了七王爷府上。
太监去勾栏!
夜君贤听闻这个讯息,简直有点哭笑不得,然而算那太监运气好,他此刻没有心绪来理会这等荒唐之事,扫了那太监一眼,就喝令他去了。至于那名冷宫太监,去了夜云月府上的讯息倒是颇为耐人寻味,他冷冷问道:“你有何事需要去找七王爷?”
冷宫太监一个劲的煽着自己耳光:“小的该死,小的犯了欺君之罪,小的知错了……”
“闭嘴!”夜君贤喝断他道:“先说你去做什么?”
冷宫太监打了个哆嗦道:“小的其实也不太清楚是去做什么的,七王爷只是让人传了小的过去问了些柳美人的事情,随后就封了赏,又让小的不可将今日问话之事告诉第三个人知道,要不……要不就让小的人头难保……”
“柳美人?”夜君贤纳闷的微眯起眼:“她是谁?”
“先帝的妃子,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打入了冷宫,成天疯疯癫癫的挺招人嫌,不知七王爷如何知道她这号人物,传了小的过去,衣食俱细的问了个清楚。”
先帝的妃子,而且是疯癫的……
夜君贤真猜不透夜云月为何要问此人,然而这事听上去同供状的事没有半点关系,他此刻也懒得费神多想,就喝令暗卫将这冷宫太监先押下去看牢了,再去查查那柳美人的底细,随后他就一心一意的等着影落的回报。
足有半个时辰过去,影落才带着一身寒气掠身回来。
夜君贤极为心急的迎了上去:“查到没有?”
影落面上露出一抹极为古怪的神色,迟疑了一阵,点了点头,跪下道:“请陛下臣斗胆之罪。”
夜君贤一怔:“此话怎讲?”
影落将手里提的一只黑色包袱搁在了他的脚下,低头道:“这是朱御使的项上人头,臣斗胆,私自将他除了去。”
他这话一说,夜君贤尚可,伏身在旁的那名太监却彻底吓得傻了,怪叫一声晕了过去,还当场尿了裤子。
夜君贤极为鄙夷的瞧了那太监一眼,挥挥手道:”抬下去,关押起来!”
候着人将那太监抬走,又清洁了地面,他这才盯着那包袱再问:“究竟怎么回事?”
影落就苦笑着从怀里摸出那张供状和另一封书信递了过去:“臣查到方宝林派了那太监去找朱御使,是为了传递这两样物事。”
一样是供状,追回来夜君贤就稍安了心,只扫了一眼就没再看,而当他仔细去看那封书信时,顿时就有了一种不知道该发怒还是该发笑的心情,咬着牙道:“方如琳真是比朕想象到的还要蠢上数十倍!”
她真是蠢到极点了!身上简直没有遗传到半点方家那精明的血统。
入宫已有一段日子,眼见着其他人都接连受到宠幸,唯独她被撂在一旁,于是她就彻底不淡定了,同其他的许许多多妃嫔一样,误觉亲自做些糕点吃食送去御书房,是能够蒙获帝宠的极佳方式,因此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他今日情绪不好,连早膳都没有用,就提了些吃食去御书房,不想没有撞上他,而御书房内外又一个人都没有,她就直闯了进去。
接下来的事情不用猜也知道,她一定是瞧见了那张摆在显眼处的供状,深察事情之重大。
当然,这是人之常情,窥得了一些隐密总会有这种心态,然而她蠢就蠢在一时兴奋,竟然直接将那张供状带出了御书房!等过了一阵才想起此事不妥,可待要还回去吧,发现御书房外已有名太监守着,她就只好将供状带回了她的宫院去。
供状带回去之后她就开始坐立不安了,怕被人发现搜寻出来,但最重要的是被供状上写的事情勾得心魂不定,深觉这是一个除去叶小白的好机会,于是不知怎么想到了这朱御使,大抵是觉得朱御使同她爹走得近,便让太监将这供状和自己的亲笔书信带了去,交给朱御使,希望他能想个法子,在上朝的时候,将供状里透露的这些事情参奏出去,还要求朱御使不能透露消息的来源,要替她守这个密,事成之后,就将供状销毁灭迹。
当然,书信上没有将她的想法事无巨细的写出来,可是这猪一样的逻辑遍布在她的字里行间,任谁都能推断出来,夜君贤觉得说她奇蠢如猪都有点侮辱了猪的智商,很明显,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外加掩耳盗铃谋划错乱的事情,猪都做不出来!
最可笑的是,她一定不知道他爹与供状上提及的那几个人是什么关系,只知道能把叶小白拖下水,这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他人的死活,可不与她相干。
想到这里,夜君贤真想仰天长笑,不知道方荣要是知道自己女儿做出这种使劲扯他后腿,还扯了一半就自个暴露的事情后,会是何等表情,何等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