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朝八十二年,夏末秋初。
西凉国王子携米绒公主觐见成朝皇帝。
皇上下旨,将迎接大道两边的所有商铺和树木都装饰一新。
加上德妃的铺张丧礼。
农民和商户的赋税增加了一倍不止。
虽然皇上下旨让财政司给大道两边的商铺都有一定数量的补贴,但是经过层层的盘剥,真正到了商家手里已经所剩无几。
“您不知道外面的怨声多么大。”银月在无聊之余和金枝的丫头芳林坐在院子里闲聊道。
“怎么?你们在这深宫大院的,还这么了解外面的情况?”正好金枝和桃夭饭后散步,携了手转到这里,听见两个宫女的细细碎碎。
“娘娘……”
“姑娘……”
“这里没有外人,不要这么拘谨,都起来吧!”金枝抬了抬手,眉宇间全是淡然:“本宫早就给你们说过了,既然我们已经算得上是半个尘外人,那么尘世外面的事情,就不要管那么多了。”
银月飞快的瞥了一眼桃夭。
看到桃夭一个警示的眼神,立刻垂下眼帘和芳林一起答应着:“是,奴婢谨遵太嫔娘娘懿旨。”
桃夭也没有追问,和金枝下了一盘棋,等金枝倦怠休息之后,才找了银月过来问话。
“你今天下午和芳林到底说的是什么事情?”桃夭拉了银月的手:“既然知道了什么,金枝太嫔不喜欢听外面的消息,你就不要和芳林说了,回来告诉我就可以了。”
银月点点头,承认自己的嘴碎:“姑娘,今天是奴婢一时没有管好自己的嘴,还请姑娘惩罚。”
桃夭轻轻的拍抚着银月的手背:“我只是提点提点你,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毕竟现在是金枝太嫔收留了我们,有些事情要仔细点才是。”
银月点点头,轻轻挣脱桃夭的手,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起身将门关好,才走到桃夭的面前道:“皇上为了在西凉的面前显示成朝的富庶,不知道花销了多少,加上之前和西凉战争的军饷粮草,百姓和商家的负担已经不能够承受了,您也不要怪芳林,她的长兄就因为反抗地主加租,被地主打折了腿,在家里躺着动都不能动了。”
桃夭皱起了眉头。
自己不过是三个多月没有见皇上,皇上就将自己之前给他说过的如何治理建国之初的方案,丢到了脑袋背后。
桃夭叹了口气,双手绞在一起,感到很是沮丧,为什么自己的恩人就是这么一个,自己使尽了浑身解数,都无法让他能够振作起来的人呢?
银月琢磨这桃夭的表情,实在是弄不大明白桃夭对皇上、对摄政王是怎样一种复杂的情感。
“听说,太后娘娘,很是看好那个西凉的米绒公主,积极地要促成她和皇上之间的婚事,这样一来,西凉和成朝之间的关系就稳固了。”
桃夭惊讶的挑挑眉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银月竟然有了这样的机灵和聪明。
桃夭伸手紧紧的握着银月的手,很是有些激动。
倒是银月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银月,你真聪明!”桃夭毫不吝惜的赞扬她道。
“都是姑娘教的好,天天跟在姑娘的旁边,多多少少就学会了一点点。”银月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
“虽然皇上有些分不清楚轻重,但是好歹他还有一个老谋深算的太后。只是希望他能够将太后的话都听进去!”桃夭微微的闭上眼睛,斜靠在椅子上,也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梦乡中……
是一片水汽的氤氲。
一头青色的长发,在水中逶迤。
一个玉背,
上面沾满了水钻一般的水滴。
那个人,转过脸来,竟然是轩辕予墨。
又是四年前,和轩辕予墨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如此的真切,让虽然知道是在做梦的桃夭也不舍的醒来。
她伸手要去触摸那细腻的肌肤。
可是当自己的手刚刚要触摸到他熟悉的面庞的时候,忽然水汽增加,面前的轩辕予墨消失在了眼前。
茫然的桃夭在水汽中呼唤着他的名字,可是这时候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同样光着膀子,披着头发的皇上。
那样色迷迷的看着自己,伸手向自己抓来。
“呵……”桃夭一阵惊吓,猛的坐了起来。
一身冷汗。
“姑娘……你怎么啦?”守在旁边的银月,拿起扇子给桃夭扇着,一边拿起绢子给桃夭擦汗。
“没什么!”桃夭定了定神,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梦到皇上。
“不好了不好了!”芳林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只手颤抖的指着桃夭。
“怎么啦?”桃夭连忙让银月将芳林带进来。
可是银月还没有上前搀扶起芳林,芳林就已经扑到在桃夭的面前:“快就就太嫔,太后突然大怒,要将先帝的遗妃全部处死!太嫔已经被太后叫人带走了!”
“怎么会这样?”桃夭拍着桌子站起来。
“奴婢也不知道,奴婢怎么拦也拦不住,倒是金枝太嫔对太后带来的人说,太后是看她们不顺眼,和我们这些奴才无关,所以奴婢才得以前来给姑娘报信的。”芳林不停的在桃夭的面前磕头:“请姑娘看在和金枝太嫔相识一场的份上,救救太嫔。”
“你快起来!”桃夭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照芳林的说法,金枝倒是对今天太后要做的事情,一点都不惊讶,似乎一直都知道这一天的到来。
“银月和我一起去太后宫中。”桃夭立刻做了决定。
“姑娘……太后可是恨不得你死的人啊。”银月有些担心的拉了拉桃夭的袖子。
桃夭又何尝不知道,但是现在这个紧急关头,不找她又能找谁呢?
银月见桃夭心意已决,虽然知道即将面对的是怎样的危险,但是既然桃夭敢去试一试,那么自己只有跟着她一起去的份。
走到太后宫殿面前,就碰到了华荣太妃。
差一点点,桃夭就忘记了,太后既然要下旨将先帝所有的嫔妃都处死,那么除了太后之外,还有一位权高位重者,就是华荣太妃——当今摄政王的母亲。
“见过太妃娘娘……”桃夭规规矩矩的给华容太妃行了个礼,刚才来的路上,她还想着这次是孤注一掷了,但是现在看到淡淡然然,一脸云淡风轻的华容太妃,不知道为何就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原本不到一成的把握,现在陡然增加了好几层。
“你怎么也来了?”华容太妃饶有兴趣的看着桃夭。
她明明就知道自己一定回来,为什么还要这么样的问自己?
桃夭愣了一愣,难道自己在金枝太嫔宫殿里的这三个月,外面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吗?
华容太妃似乎已经料到了桃夭会是这样一个反应,于是也没有再追问她,而是淡淡的道:“既然来了,就来了吧,跟着本宫一起进去看看白芷卉到底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桃夭又是一愣,华容太妃一向对于太后是懒得搭理,但是也很少时候会这么贬低太后,直接称呼其名字,难道华容太妃这次对太后的举措很是不满?
“华容太妃你也来了……”太后看到华容太妃脸色变了变,当时她一时气急下了那道懿旨,竟然没想到要处死嫔妃,那么华容太妃也被她囊括了其中。
“太后娘娘都要置妹妹为死地,妹妹怎么不来见太后姐姐一眼呢?”华容太妃挑了挑眉毛,也没等太后下旨,径自走到太后旁边的那个座位坐了下来:“本宫很久没有和姐姐这么排排坐着了,今天倒是要看看姐姐准备给本宫演出什么一场戏?”
太后被华荣太妃这一番抢白的脸一阵白一阵红,说实在的,白芷卉已经不算是个简单的角色了,也许是天生的一物降一物吧,到了华容太妃面前之后,就自然而然的气势败了下来,有气也不好发出,只好对身边的嬷嬷道:“将玉柔那个贱妇带上来!”
玉柔?
桃夭皱了皱眉头,难道因为玉柔做了什么不检点的事情,以至于太后迁怒于所有的先帝妃嫔?
玉柔一头散发,脸上不是灰就是血,身上灰色的长袍也被扯的破破烂烂。
“不要推我,贱人!”玉柔即便是被几个粗大的太监押着,还不忘嘴里骂骂咧咧的:“白芷卉,你才是个贱人,你和你儿子都是贱人!”
“住口!”白芷卉站起身来,指着玉柔道:“给哀家掌嘴,一直打到她不能说话为止!”
“做梦,我就算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和你儿子的,你杀了我姐姐,现在又害了我,难道不怕遭报应吗?”玉柔冷笑道。
“胡说八道,你姐姐是谁?哀家怎么认识,怎么会杀了你姐姐,害你?你这是自作自受,要不是你勾引皇上,被米绒公主撞破,现在米绒公主就已经是皇后了,西凉就和成朝会结为姻亲之邦!”太后来来回回的在原地踱着步子,毫无风度的将手上的一个镯子砸向玉柔的额头。
“哼!白芷卉贱人,你一辈子害过的人还算少吗?当然记不得我姐姐是怎么被你害死的,我姐姐就是平昭仪,先皇当时已经给姐姐说过了,只要姐姐为他生下孩子,就会封她为妃,可是你害怕她生下儿子,竟然在她的饭菜里下肚,一尸两命啊!”玉柔瞪大了眼睛,不顾那镶嵌这宝石的镯子已经将自己的额头砸出了血,那鲜血让玉柔原本清丽的面容变得格外的狰狞:“我母亲和父亲得到这个消息后,母亲当时就气的晕了过去,不到一个月就去世了。所以我就发誓,一定要到皇宫来,千方百计得到先皇的恩宠,得到一个能靠近你的机会,可是先皇去世的太早了,所以我就盯上了你的儿子,还好……你儿子是一个爱腥的猫……”
“把她舌头给哀家拔下来!”太后气急败坏,完全就成为一个护短的泼妇的形象:“拉出去凌迟处死!”
“我早就知道,我会死的,我要杀死你唯一的儿子,为我姐姐和我还未出世的侄子报仇!”玉柔的话还没有说完。
只见站在她旁边的一个太监手起刀落,将玉柔的舌头给搅烂。
“呸!”玉柔将那舌头和血水吐了太后白芷卉一脸,嘴里还呜噜唔噜说些什么,可是大家都已经听不见了。
桃夭双手撑在华容太妃身后的凳子上,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这就是那个和自己一起进宫的少女,这就是那个最初给过自己很多建议。
之后又求助自己,让自己为她引荐丽妃的嫔妃。
自己却因为忽略,没有及时的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